“这个嘛,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都替你担心呢。要说你那‘中国版图’好是好,就是到了晚上太阴森,”
冯院举起右手。“文件多吗?”
“还行!就是有几个医疗方案,得你细细看看,今天就必须签批下去。”
冯院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后,轻轻坐下。他当然知道,这几个医疗方案,不能舍本逐末,轻自重己。因为,它们确实都很重要。
叮当!茶盖在杯沿上轻轻一嗑。在寂静的院长办,犹如响遏行云。正欲悄悄退出的办公室主任,又站住扭身。
“冯院!”冯院朝她挥挥手:“没事儿,还是九点半吧。形成习惯正好,好习惯么!”毛方笑着点头,退出去轻轻半掩上门。
这个厚迭迭一本的病案,是同住在“中国版图”里,那个前省委第四副章书记的。
年近八旬的章书记。一段时间来老是觉得有人在喊自己,近来发展严重到声音越来越大。不知所措,多次精心检查后,由医院专家组拟定的医疗方案,排除了年老体弱,器官衰败引起的重度幻听,认定是老年痴呆症的一种初期症状。
因此,选定了三种医疗方案,报送冯院签批。冯院粗粗看完,有些发楞。这种案例对医学硕士而言,本不是什么好高深的问题。几位专家都是本院资深老医师,也不用他担心其方案的合理和科学性,至于医疗费用,更无须他这个当院长的担心,一切都有组织上兜着呢。
刚来不久,前省委第三副书记,正在本院高干病房住院治疗,冯院几乎天天去看望,嘘寒问暖。瘦得一塌糊涂的老头儿很健谈,和新上任的冯院谈理想,谈道德,谈改革开放中,诸多难于解决的问题……
可是,冯院和护士们,都背着他难过和流泪,省委第三副书记患的是绝症。每天的医疗费,护理费等等,要放在普通平民身上,没一家都够承受。然而,组织上有话,全力医治,费用不用考虑。
老头儿到底还是走了,冯院签报那七位数的费用单时,一笔划过,沉重而潇洒。所以,章书记的医疗费,根本用不着他考虑。
谁也不知道,一向冷静有余的冯院,现在居然有些触景生情和浓郁伤感。一个能说会道活生生的人,不久就会变成形同僵尸的行尸走肉。这是多么的可怕啊?
如果自己将来有这么一天,还不如趁自己脑子还行时,自行了结算啦。从窗口跃下去,扑入万里蓝天……或者吞下一瓶镇静剂,然后穿好新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日本电影《追捕》中那个歹徒医生的狞笑,也许就是自己现在心境最好的注释。
“杜丘,从这儿跳下去……昭仓不是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所以请你也跳下去吧……你倒是跳啊!(开枪)……好,这下有决心了?怎么的,你害怕了?你的腿怎么发抖了?”
铃……
电话突然叫了起来。
第8章 惊鸿一现
电话突然响彻云霄,这让伤感中的冯院脑子一激灵。回过神来,抓起话筒。
“你好,我是冯院。”
“冯院嘛,我是代局,你在忙吧?”
冯院条件反射似的坐直了身子,见鬼!公安局长一清晨跑来干什么?这些昼伏夜出的家伙,应该呼呼大睡么。
“没事儿,代局,你请吧。再忙,我也不敢拒绝堂而皇之的市公安局长你么,你请便,我等你。”“好,不见到不散。”咣!对方挂了话筒。冯院瞧着章四副的医案,抓起笔一挥而就“同意!”手指头一弹,扔到了一边。
又是一个,似乎比章四副还要厚。是谁呀?哦原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市卫生局冬局长。什么病?
“因忘我工作多年,患者自报周身无力,有心悸,夜呕,打干哽儿,尿频,严重失眠和幻觉等症状。经初步检查,疑是严重缺乏营养,肾功能严重衰退,内分泌严重失调综合症,拟准备以下医治方案……”
冯字看得哭笑不得,往后一仰,脑袋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雪膏泥雕塑的天花板上,是希波克拉底逼真的的大脑袋,正微笑着俯视着他。“……我愿尽余之能力及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
入学和毕业时候,同学们整齐激动的朗诵声,悠然在他耳畔响起。
“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多少年啦!每每仰看。这位高鼻凹眼大胡子的古希腊医生各种雕像,冯院的耳畔,总会响起神圣不可侵犯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而且,会默默背诵得一字不差。可是,背诵是回事儿,行医又是另一回事儿。希波克拉底先生,你那个时代没有现今这一切,世界之大,己放不下一张纯静的课桌。
医业!医院!医生!己经进化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成为了金钱和权势下的一个双重阴影,由不得自己的良心和道德做主了。
比如现在,我坐在舒适的院长办公室,审核着这些经过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