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组反复拟定的医案,就如背着一副沉重的十字架,徘徊,惶惑又愤慨。
一个所谓的省委第四副书记,八十多的老头儿,自然生命走到了尽头,我得批准不惜一切代价医治,延续他的生命,可焉知外面成千上万的同龄平民,在病痛,贫困和绝望中苟延残喘?
再看看我现在手中的这个市卫生局局座吧,人人皆知的老色鬼,钱权交易的老行家,他的病状和专家组的初检,纯粹就是一个活脱脱纵欲过度,掏空了自己身子的自我展示。
可我能不签吗?我不能不签。我不签字,就会有一张大网紧紧抛过来罩住我。我将会在批评,指责,冷眼和幸灾乐祸中郁郁寡欢,穷以应付,最后失去院长宝座。
所以,我得签字。明知错误和不对,我也得签字。因为,我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冯院猛一坐起,抓过笔唰唰一挥。
“同意!特注:拟应早日安排,并请转告冬局,为全局上万干部员工多保重!”
啪!冯院扔了签字笔,双手一抱,重新靠在椅背上。眼前浮起冬局那浅笑着却有些浮肿的脸孔。
事后冯院才知道,当吴市长拖声惨叫时,以主人身份站在厅局级们最前面的市卫生局长,幸灾乐祸,嗤之以鼻。
“我早劝过吴市长么,302这二年来尽出鬼事儿,医不好人,也医不死人,就是有点痛呗。劝过啊,同志们,不听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说咎由自取,也是自己和自己扭着劲儿吧?”站在他身边的市卫生局党委高书记,担心的瞅瞅大家,劝阻到。
“冬局,嗓门儿小一点,隔墙有耳。你本是一番好意,被人反映到吴市长耳中,还以为你指桑骂槐,幸灾乐祸。”冬局顿顿,阴阳怪气的笑笑。
“我早说过,我要是完蛋,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再说,在场的都是多年知根知底的老朋友。谁还不了解谁?谁会背着我乱说呢?”“当然当然!都是老朋友,听了也就丢了。”“我保证我不乱说,别人呢,嘿嘿,我就不敢保证啦。”
厅局级们七嘴八舌的表明着,然后突然一下都不吭声……
二年来尽出鬼事儿?我任这个院长不正好二年多?也就是说,302是在我的领导下出的鬼事儿嘛?还直来直去的说恩师是咎由自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这老色鬼太猖狂了!听说后的冯院,愤怒的咬着自个儿嘴唇,狠狠的瞪着空墙头。
不用他转达,冬局这所作所为,自然会传进恩师耳朵。可他一直想不通,冬局为什么不怕吴市长?非但不怕,而且平时常有出格,吴市长也只是大度的一笑。难道冬局在地委和省里有人?就这么一个坏家伙,居然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有脸要求专项医治?脸皮厚么。
有人叩门。
“冯院。”
“进来。”毛主任探进了半个脑袋瓜子。
“九点半了哦。”冯院就站起来,去抓笔记本:“叫上冯书记,汪主席。”
“正在各自办公室等着呢,走吧,过了二分钟。”冯院刚绕过办公桌,毛主任突然笑叫到:“代局,这么早啊?”
“九、十点钟了,还早?毛主,冯院在吧?”
“冯,院,”院办主任习惯成自然的拖长声音,眼晴瞟瞟冯院。如果冯院无声退回,她便会把房门就势一拉关上,然后抱歉的邀请到:“出去啦,走,到会客室坐坐,喝杯茶。”
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替冯院挡掉和推脱琐碎应酬的必杀技,客人即便明知道冯院就在里面,可架不住院办主任这么一热情一拨拉,没有不跟着她悻悻离开的。
可冯院今天却没停,而是主动答应:“我在,我在,毛主任,快请代局进来。”那市公安局长早把毛主任轻轻一推,挤了进去。
常跟着他的小陆站着笑到。
“毛主任,我跟你去会客室坐坐,喝杯茶。有碧螺春吗?”
毛主没理,而是转向冯院:“那今天就算啦?”“顺延顺延,哎拿二瓶‘农夫’来。”冯院偏偏头,又叫到:“小陆么,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坐进来坐。”代局说到。
“跟毛主任去吧,完了叫你。”主客二人对坐下,代局直来直去。
“听说你昨晚上遇到了女鬼?”“这个,”冯院有些讶然,以对方堂而皇之的市公安局局长之尊,来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代局告之。
“顺路顺路,下基层呢。冯院,到底遇没遇到?”
除了每年底的厅局级体检,代局平时和冯院照面不多,也少于玩笑,碰到都是客客气气,有事说事,无事点头,然后各走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