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好。刚才集合开会之前,我同石主任订过君子协定,这件事就由我作主啦。小周,小林,你两人听清楚没有?
“曾厂长,你提的那些要求,我……我不懂。”小周诚惶诚恐。
“曾厂长,我只会开机器,没学过机械原理。”小林顾虑重重。
“哈哈,这下子够呛吧!”曾有为发出安慰的语气:“不懂怕什么,不懂就学嘛。去问问懂机器的老师傅,要不,我这儿有本介绍机械原理的参考书,明天借给你们,好好读一读不就行啦!”
两位犯错的青年操作工蹦紧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曾有为继续阐发自己的要求:“同志们,在咱们砖瓦厂里,你们这个车间有三个特点——新设备、新人马、新产品,不简单呀!要当好操作工,不熟悉机械原理可不行。刚才我向小周、小林提的要求是场小考试,看看他俩能不能考及格。今后,在适当的时候,在坐的每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得上个培训班,进行一场技术考试,大伙可得动动脑子啦!”
全场气氛释然。新来的厂长处理一次生产事故的责任者,一不训,二不骂,却是出几个题目让人家考一考,真是别开生面闻所未闻!工人们的情绪一下子活跃起来。
曾有为心情轻松地转移话题:“在车间蹲点,同大家共事了半个多月,可让我了解到一些情况啦。我觉得,咱们这个车间的工人素质不错,干活卖力,生产积极性高,组织纪律性强,这些优点首先应当肯定。这说明,石主任和车间各级干部的管理工作是努力的,更是大伙儿工人阶级觉悟的表现。不过,很遗憾,咱们这个车间好像缺少点要紧东西。缺什么呢?我总觉得,上班时间看不见笑脸,业余时间听不到歌声,死气沉沉令人发闷,缺点新鲜空气!你们自己有没有这个感觉呀?”
“对呀!”
“咦,说的真对!”
“是那么回事!”
“曾厂长好眼力!”
……
新厂长一语中的,拨动了工人们埋藏在心底的那根久未触发的心弦。人群惊叹着,悄悄互相议论起来。
“怎么样,我的感觉不错吧!”面对青年工人们的真切反应,多日来抑在胸腔里的那股义愤之情转化成豪爽之气,促使曾有为说出了一番激情之语:“按理说,咱们这个车间,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这不简单呀!青年人像什么?象早晨跃出地平线的朝阳,象百花枝头含苞待放的蓓蕾,象探身出土节节生长的新苗,象拍着翅膀初离窝巢的雏鹰!说得普通一点,叫做青春年华、黄金时代呀!”
诗一般的赞语,让工人们听得津津有味。
有位青年姑娘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哎呀,厂长,你真行,还会做诗哪!”
“我哪做得来诗!不过读过几本小说,里边的句子偷着用呗!”曾有为谦虚地一笑,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做开文章:“大伙别笑,我比你们小青年大几岁,年过三十,称得上过来人,这可是我对青春年华的真情实感嘛。青年人的生活,不能没有笑脸,不能没有歌声!你们身上那个朝气蓬勃的劲头哪儿去啦?走进车间,好象走进老人国,这不对劲呀!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回答我的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感叹、激动、思索、共鸣——青年工人们的心底几乎同时搅起波澜,人人欲言又觉得难以启口,一时冷了场。
“我刚才说过,这个车间会是讨论问题。你们放心,开会之前我跟石主任订过君子协定,这个会议由我主持,他不会干涉的。知无不言,言者无罪,谁敢抓辫子,我给你们顶着。”曾有为让工人们吃了颗定心丸。
“说就说,怕什么!”厂长虽然打了包票,人们还在犹豫。就在此时,霍地一下,人群中站出个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高个儿、瘦身架、小胡子、长头发,一身劳动布工作服也要修剪成束腰西装和喇叭口裤的时髦样式,呈现出一副不伦不类的“现代颓废派”模样——是一个绰号称为“豹子头”的角色。
曾有为盯了他一眼,心想:活典型出现了!
“厂长大人有言在先,小人才敢把话讲。咱们进这个工厂打工,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这个典型人物开口的第一句便吓坏在场的工友们。
曾有为却宽怀打问:“进了这个厂,分配到这个车间,倒了什么霉?你倒说说看。”
“什么砖瓦厂,烂泥打滚,煤灰遍地,不是捧砖头就是捏车柄,一年到头干苦力,让人家笑咱没出息!什么新产品车间,说得好听,一天到晚拨着个开关做砖头,木头人也会干的行当,有什么意思!”豹子头毫无顾忌地大发牢骚。
“这位同志敢说心里话,好!”曾有为先赞一句,然后,针对性地向他提个问题:“不过。你说的这个话,有对有不对。咱们砖瓦行业比起其他一些单位来,是艰苦,是吃力,这没说错;可是,咱们砖瓦工业,特别是这个新产品车间,也有科学、有学问、有奔头,这个道理你没想到。若不相信,我提个很简单的问题:这粉煤灰砖是怎么做出来的?你答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