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窗映照出来才叫好看。她身后有一架留声机,客人们可以任意挑选歌曲,不过每首需要一角硬币,价格算是公道。
许崇业往留声机旁边的水晶托盘里丢进硬币,挑了首爵士乐,当音乐从机器里缓缓流淌,有个上了岁数的洋人忽然向许崇业举起了咖啡杯,似乎相当推崇他挑选的歌曲。许崇业礼貌地笑了笑,回身坐到沈紫对面。
侍应生适时出现在沈紫旁边,态度相当和蔼亲切,“欢迎光临。请问,您想要点什么?”他将手中的餐牌递过去,仍是弓着腰。
沈紫相当受落,至少在中国餐馆里伙计们从来先招呼的都是男宾,很少有人主动询问随行的女伴吃什么,或是让人先点的。女士优先的礼仪,还是听芸姑姑说的。她翻了翻餐牌,发现里面用的是俄文和日文两种文字,只能求助许崇业。
许崇业餐单都不屑看,直接说:“两杯咖啡,糕点每样都来一份。”
沈紫等侍应生一走,悄声道:“你点的太多了,实在不值得这般破费。”
“钱得花在刀口上才痛快。”他一面微笑,一面脱下皮手套和围脖,还不忘补一句:“能与沈小姐交上朋友,是鄙人的荣幸。”他嘴里说得异常动人,神情却丝毫谦卑的意思都没有。
他依旧是那个在蔡府出言不逊,又一脸傲慢的少爷。和他一比,沈紫强扮的大方终究少几分底气。不过沈紫自有她的可爱之处,比起许多故作姿态的女子,她从不刻意掩饰自己认知上的匮乏,就像她看着侍应生依次端上糕点以及咖啡,会很自然地请教许崇业,全然不管他言语上的怠慢。
许崇业不是个有耐心讲解蛋糕的由来和名称,他唯一愿意替她做的事情,便是挖了两茶勺的砂糖,连同几滴牛奶,一并倒入她的杯中,又顺时针搅了四下,才把咖啡递回她手边。整个过程沈紫都在静静旁观,同时也是欣赏,无非画面的主人换了一张脸。而那个让她心生摇曳的人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想着何事,是否也会被眼前一些细微末节的小事,有过一丝丝的触动。想着想着,她忽然脸红起来,尴尬得连忙去吃蛋糕。
许崇业抿起嘴轻笑:“沈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女士们最爱吃奶油蛋糕吗?”他拿过桌前餐巾,忽然伸手去擦沈紫嘴边的奶油,在把沈紫臊得面颊绯红之后,他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为了享受被男士照顾的乐趣。”
沈紫恼羞成怒,被电击般从座位上弹起来,原想骂他太轻浮,怎知他反倒用古怪的眼光打量起她,“沈小姐,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起身致谢?”
“男,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不懂?”她愤然离席,却被许崇业一把拽住。
两人拉扯之间,许崇业挂在大衣内层的怀表掉出来,碰翻了咖啡,慌得他立刻放开沈紫,从黑色液体里拾起怀表,心疼得不停用袖子去擦拭。最让沈紫意想不到的,这块怀表竟然和谢青鸾的一模一样。
沈紫疑惑地看着他,沉声说:“这块表能否借我看一看?”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或者是为了掩饰之前的焦躁,他给表的动作相当爽快,全没了前几秒的狼狈。
沈紫打开表盖,从里到外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底部的刻痕十分雷同,便试探道:“这块表哪里还能买到?我有个朋友,她有块一模一样的,只可惜她的坏了,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寻到?”
“你的朋友姓什么?”
“姓谢。”
许崇业神色大变,猛地将怀表合上。他瞥见有人进来,连忙制止还欲追问下去的沈紫,将她拉回座位。沈紫不悦地抽出手,觉得对方的行为有失分寸,但见他警惕地往大门口瞅,不禁也看过去——
金文辉搂着两名白俄交际花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跟身后的几个兄弟说笑,一群人悠悠然的从门口进来。殿后的是毓启,一路低着头走路,似乎心不在焉。金文辉打趣他几句,这才肯扬起脸,往屋内一瞥——沈紫居然在这里,旁边还坐着个陌生男人。看样子,他们是在约会。也是,沈紫这种年纪长得又漂亮,有追求者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会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