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蔡延川从书房下来,正好瞧见刚要离开的沈紫与苏修女。他一见到苏修女,还是客套的寒暄几句,眼梢却是瞪向满脸不耐的蔡夫人,随口对男子说:“崇业,帮我送下客人。我还有些事,不便相送了。”
“蔡先生太客气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苏修女不愿承情,许崇业还是礼貌地送她们出门。
三个人刚离开,屋内便传出激烈的争吵以及物件碎裂的声音,许崇业不以为然地对惊讶的两人说:“放心吧,我姑姑肯定会资助你们的。她啊,就是个激不得的人。”
许崇业送她们到门口,折身回到蔡府。之前忌惮他在场,有些话沈紫没好提,趁着出了蔡府,她才对苏修女说:“我看,咱们不能指望蔡夫人。她的先生我见过,之前就是他领着日本人来找芸姑姑。虽说蔡夫人私底下不待见日本人,到底他们是夫妻,哪能真的妨碍自己丈夫。况且,我也不放心这位蔡先生。”
苏修女点点头,不无担忧地说:“确实不能指靠。唉,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出了新市街,沈紫想去看看司信,便与苏修女在路口分手。她瞧见摩电车正晃晃荡荡地驶过来,等到电车开过,意外的发现街对面站着一个人,竟然是许崇业。
许崇业轻轻朝她挥手,身体这才肯离开一直抵靠的灯杆。
“你找我有什么事?”沈紫既好奇他的来意,又心生防备。
许崇业喜欢直截了当的人,便坦然他的意图:“沈小姐,我准备入股芸竹学校,以我个人的名义。”
“日本人相中的学校,你敢插手?不怕扇你姑父的脸?”沈紫记得他在蔡夫人跟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许崇业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自信满满地说:“我能专程找上沈小姐,自然是权衡过的。这点沈小姐大可放心。”
“我凭什么相信你?”
“真金白银拿出来的时候,你总不能自戳双目以为是纸糊的吧?”
沈紫瞪了他一眼,转念想为何要被这样的人挟制住,讪笑道:“在我眼中,这财物就跟人似的,也能分出好坏。上等的钱财,来得光明正大,靠的是勤勉真诚,自然多多益善。反之……”
“反之,我的就是不义之财了?”
“既然你能背着蔡夫人,谁知你哪天会不会如法炮制,用来对付我?”沈紫不留情面的言语,惹来许崇业一声轻笑。
他冷眼看着,反问道:“知道我为何要找你?”
沈紫眉一挑,洗耳恭听。
“因为你承认自己力所不及,也懂得如何取舍。说这话时的你,可比现在不辨是非的样子可爱可敬。”他言之灼灼,让沈紫无从辩驳。那番肺腑之言犹如一束光,照见她心底不够光明的揣测,也为自己的偏见感到羞愧。
见她咬唇不语,许崇业又恢复先前的傲慢:“沈小姐,这钱用在何处,用得对不对,比它来路干净与否关键多了。”
细琢磨的话,她头先也是刻薄了点,于是欠身说:“许先生,我为之前不当的言论向你道歉。”
许崇业不禁得意起来:“这么说,你会考虑我入股的事了?”
“不愿意。”
“为什么?”
“好感不足。”
这个结论差点没把许崇业噎死。虽说她的坦率确实可爱,可她的固执,同样让他头疼,唯有长叹一声:“看来,我得好好贿赂沈小姐啊……”
沈笑可不吃这套,匆匆告别转身就要离开。她的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许崇业在后面喊:“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咖啡馆,很是不错。沈小姐能否赏光,去那边细谈,权当多个朋友?”
沈紫仍旧往前走,又忍不住心动。虽然嘴里不言语,步子倒是越来越慢。
许崇业心有不甘,抛出更大的诱惑:“那家玛德琳蛋糕非常出名。还有许多西式点心,奶油铺得厚厚的,面上还淋着热乎乎的巧克力汁。哦,有些奶油会砌成花卉的图案,既漂亮又美味。难道沈小姐不想见识一下?给个机会彼此?”
被玛德琳蛋糕冲昏头的沈紫终于折了回来。
为了不让许崇业觉得她贪嘴好吃,还故意板着脸一再强调:“只是交个朋友,不许谈其他的。还有,我真不在乎吃什么。”
许崇业闷声笑,大掌一伸:“请吧,沈小姐。”
*
咖啡馆在另外一条街,离得还算近。
在沈紫印象里,咖啡馆估计就是中国人眼里的茶馆,免不了吵吵嚷嚷,说笑逗趣;到了才知道自己的视野有多狭隘。虽然内部是欧式的布置,在洋化的哈尔滨不算是新鲜事。火墙子倒是改良过的,看上去像一道有些年头的屏风,不仅美观,还让每个冒着风雪入内的客人们,顿觉回到了春暖花开的惬意日子。零星散座的客人们各据一方,靠着藤椅,喝着咖啡,感恩的享受又一个无惊无险的下午。即便有同伴的,彼此间的交谈也是低声细语,半点惹人厌的噪音都没有。
沈紫实在喜欢这份恬静的氛围,还挑了靠窗的位置,仿佛司空见惯的街景借由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