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口胡言，我爹活得好好的，哪来的什么真魂……”姬九抽着鼻子，掏出从那蒙面人脸上扯下的面见，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千金方瞧着心酸难耐，想伸手去揩她的泪，最终还是止住了，轻轻叹着：“我跟你爹无冤无仇，何苦咒着他死？先前你二人在上头刨出来的，恐怕真是你爹的真身。你爹葬身于此，必已魂入鬼阵。他身为阵中之魂，定不能开口说话，免得害了鬼阵自身，你好好想想，那梦境里，你爹可开口说过一个字？”
姬九抹着泪花，阵阵抽噎，定神想了片刻，又更难过了几分，断断续续说着：“没……没有……”
姬了凡跟她一起在这鼎底开怀豪饮，一坛接着一坛，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那就是了……”幽幽叹息声自巨鼎里传出，谁也不忍心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哭成这样，但事实就是事实，即便再如何惋惜，已经发生的事终究改变不了。“你爹虽化入鬼阵，不能说话，但他又实在爱女心切，怕你在此遭了不测，只得留下印记，以示警醒。你当好好记住你爹留下的话，说不定马上就有用武之地了。”
“九儿妹妹，义父……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印记？”林羡鱼关切问着。
“爹只留下了两个字，一个‘河’，另一个却是个‘死’字。”姬九抚着手臂上那两个字印，才刚哭过，说话还带着鼻音。
“那‘河’字应该是指山洞外边的那条暗河，这‘死’字……恐怕是你爹怕你挂念，劳神费力，于是便干脆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叫你不必再念着他了。”千金方盘着手，略作沉吟。
“爹……”听到这里，小姑娘才渐渐信了，想着爹爹虽已身陨，却还心心念念顾着自己，不禁又是感动又是酸楚，刚止住的眼泪，又成串成串地掉了下来。
千金方看得一阵揪心，本还有些话要说，现在却实在说不出口了，只能背过身去，默然而叹。
林羡鱼见他欲言又止，暗忖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一抱拳：“还有什么事，前辈不如一并说了。”
千金方回过身来，见姬九也是一派笃然，略作沉吟，点了点头：“小丫头身上那鬼脸，可是跟墙上那个一模一样？”
两人有些发愣，没想到这人说着说着却说到这上面来了，虽觉诧异，却不敢有丝毫轻视。鬼脸、鼎奴、九州鼎、乱军冢还有那大蛇，众多谜团此时已全部搅在了一起，如乱麻一样。又想着壁画上那些鼎奴全都脸戴鬼脸面具，这鬼脸肯定不容小视。
果不其然，千金方寥寥数语，却句句好似惊雷：“那鬼脸，其实是鼎奴奴印。凡是鼎奴，皆体内无脉，也无需奴印佐证。但若是寻常人身上被种下奴印……那就不是鼎奴，而是鼎奴之奴了！”
“什么叫鼎奴之奴？”姬九摸着右肩，声音有些突兀，看了看林羡鱼，见他也是一头雾水，又看向千金方。
千金方嗤笑一声：“那老王八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顺手救了姬重耳，又怎么会空手而归？你身上这奴印，恐怕就是那时被他种在重耳身上，代代流传，是要你晋室一脉世代给他为奴啊！”他说着又是一叹，凛然道：“你父身上，必定也有这奴印。”
姬九听着，有些晃神，原来那“一世为奴，世世为奴”八个字说的不是鼎奴，而是她代代晋室血脉！
“你且想想，重耳在时，制霸天下，会盟诸侯，盛极一时。以后即便霸主身陨，晋室却仍有气运加身，怎的后来每况愈下，渐被赵、魏、韩三家所分，我瞧其中必是鼎奴暗中作祟。”
姬九想着觉得有理，细想又觉不对，见着林羡鱼面色有变，更是释然，拉着他袖子柔声安慰：“哥哥别听他乱说，我眼里见着的鼎奴全是侠骨柔情，剑胆琴心，哪有他说得那么坏。”
林羡鱼被她说得满脸通红，那千金方却笑着：“昔年九州鼎在时，鼎奴肩负护鼎重任，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仙鼎早已失传，你这呆眼哥哥自不必再像先人一样了。”
“以往鼎奴任在护鼎，不能擅离职守，因此行动不便，但有许多事他们却又不得不做。因而凡有机会，就会给人种上奴印，使之为奴，如此才有了决胜千里，叫人闻风丧胆的威风。”
两人这才了然，要问这奴印到底有什么用，千金方却也不知道。
说话至此，终于告一段落，巨大的青铜鼎内转瞬又静得出奇。若千金方说得话是真的，那他们脚下踩着的这鼎，岂不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九州鼎？
过了半晌，这片寂静才被千金方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划破：“这鼎……小侯爷你没有感觉么？”
林羡鱼明白他的意思，这鼎要真是九州鼎，那么他身为鼎奴，总该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感觉才是。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觉出有丝毫异样，只得平静地摇了摇头。
千金方不由一阵失望，若有缘得见仙鼎却空手而回，实在可抱憾终身了。
撇开这鼎，三人的目光自然都移到了鼎里的黑棺之上。
棺中人是谁，究竟是不是当年救姬重耳脱困的鹤发老者，他又究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