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落下,一阵小跑奔了过来。刚一站定,她便一拉翠袖,将洁白手臂递到林羡鱼眼前,喘气说着:“呆鱼哥哥,你看!”
林羡鱼看她手臂上一片光洁,什么也没有,甚是奇怪:“看什么?”
小妮子“咦”一声,看着自己手臂上浅浅字印,疑惑道:“难道只有我才能看见?”
“丫头,你是不是在梦境中见了你爹了?”千金方平淡问着,姬九听了却觉得心中一寒,轻轻颔首。
“果然如此……”小老头叹了口气,突话锋一转:“你们可知道此地为什么叫乱军冢?”
见两人摇头,他当下沉吟片刻,向着姬九说:“传你晋室先君姬重耳未立之时,曾遭惠公夷吾追剿。惠公夷吾本是重耳的弟弟,他恐国人依附重耳,有害君位,就派强人领五百军士追杀重耳。重耳流亡到断云山时,终于被围于乱军之中。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随从中走出一名鹤发老者。这老者身如鬼魅,竟在乱军中游走穿行,如入无人之境。那五百军士被他以一己之力尽数击杀,文公重耳就此突出重围。”
“事后重耳要去找那老者,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那五百军士的死非人力所为,死后又暴尸荒野,含冤者多不胜数,一到阴雨天就有鬼怪作祟。山民不堪其扰,为求安宁,以牺牲大礼祭祀一番,又替他们收拾尸骨,葬于此地。谁知这样仍是不行,乱军冤魂之怨难平,终于逼得山民纷纷搬离。断云山的凶名,其实大半是出于这乱军冢,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姬九点头不迭,恍然大悟:“没错没错,我小时曾听过这个故事,原来竟是真的。”
千金方敲了敲那黑棺,阴鸷一笑:“这里边躺着的,不是别人,恐怕就是当年忽然出现,助你晋室先君重耳突出重围的白发老头!”
“是他!可你又怎么知道的?”姬九不由掩口失声。
千金方就是一笑:“我本来是不知道……”他突的面色一沉,冷言如铁:“不过方才见那壁画,再细一推敲,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说为什么偏偏这奴穴正在荒坟下面,原来是那老鬼刻意为之。”他敛了寒意,娓娓说着:“九鼎镇九州,鼎在哪,奴便在哪。鼎出于世,必有异象,这巨鼎落于断云山中,难免招人觊觎。想守住这鼎,自得寻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两人好奇问着。
千金方听着笑了,声音中却透着丝丝杀气:“杀人的法子!”
“那重耳跟这些鼎奴素不相识,你当那老头为什么要救他?那老头兀自杀了五百军士,不过是为了凝怨聚煞,将这地方炼成一座神鬼难侵的护鼎鬼阵罢了……”
“护鼎鬼阵?”林羡鱼低声念着,回想起瞎子攀里的漫天白雾,似乎也是为了守护自己那口棺材,一念了然,又有点惆怅若失。
千金方说得激动,不注意呛了自己一下,他紧着咳嗽两声,一擤鼻子又说:“这五百军士都是刀头舔血,杀孽极重之人,平白无故被人取了性命,你猜会如何?自然是死不瞑目,冤魂不散,这才有了这阴邪无比的乱军冢。阴灵不散,鬼阵已成,任谁到了这里都绝难发现地底之下的奴穴。”
姬九双眼一亮:“难怪我们先前在洞里老走回头路,原来是这鬼阵捣得鬼。”
千金方点头称是:“鬼阵迷魂,凡入鬼阵者,立时陷入太虚梦境,梦里全是自己朝思暮想,最想见的东西。要是无人自梦外警醒,入梦之人便会永久沉沦。”他自己就是在梦中见了师父,若非有怀里那条小蛇,恐怕真要从鼎口坠下摔死了。
说到这里,他稍一停顿,有些迟疑,一晃还是说了:“五百冤魂怨气虽浓,毕竟历时已久,总需要新魂入阵补充。要纯是虚梦一场也就罢了,偏这鬼阵真假混杂,以幻境勾魂,以真魂索命,如此才能循环往复,历久弥新。”
说着看向姬九,神色中透着不忍:“随梦醒而去的是幻境,但要是醒来之后,仍有什么印记留下,恐怕就是……遇见真魂了……”
“真魂……”
“你父的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