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云州城灯火通明。主街主道上大摆长街宴,绵延四五里的流水宴席满满的坐着人,且人来人往。各种山珍海馐一排一排的摆在桌上,武人、百姓、男男女女、老少亲朋,无论相识不相识的,都纷纷彼此劝酒。四周高挂大红,灯火相映成辉,一阵风来,火树银花。在高处遥遥望去,真是一幅极完整极美的画卷。
云可儿跳着,拉着边云决的手。一开始边云决被云可儿拉手的时候,自己还在其次,倒看云可儿先飞红了脸。两个人看看停停,说说笑笑,沿着这千万人列就的十里长街宴一步步走了过去。
城内,熙熙攘攘,一片凡世盛景。城外,热河平原,地势开阔,草木枯黄,绵延千里。平原上四处依稀可见骸骨,骸骨周围亦有战甲兵器之类分散。云州城在这平原之上,俨然一座孤城。它既像一个寒江独钓的跳脱老叟,一眨眼远望过去又变成了独守江山的永夜君主。因为大典的缘故,不想被妖兽打扰,云州早早陈兵于十万大山外沿。如此良辰佳夜,好酒美食,自然不能慢待了前线军武,总要享用三分才是。所以云州本城在两三天前,便委派了兵士,赶着上万头各色牲畜,准备穿越热河平原,前去十万大山驻地,就地杀生,埋灶起锅,煮肉热酒,犒劳辛苦驻守的军武。
此时天光昏暗,赶着牲畜的二百兵士,看了看光景,十停路已经走了有八停。天色已晚,况且先前走到七停路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是以更加难行。雏岛的雨与其他地方不同,有的地方梅雨一二十天,绵绵絮絮,在不知觉间灌满了山川湖泊。有的地方风来雨住,或许是有电闪雷鸣之类。而雏岛这个地方的雨,但见天上乌云涌似奔河,那雨便架不住的泼了下来,既没有风,也没有电闪雷鸣,只是直直的坠落下来,如同瓢浇一般,让人相距不过几尺便只能看到人影,说话得撇着嗓子猛喊。有时这个地方有雨,往旁边跨几步却发现那边是天晴,所以时常有顽童稚子,下雨只是,和雨赛跑,雨终究在他身后,但却始终落不到他身上来。世人谓之“雨赶人”。
二百军武,顶着大雨,那雨水在战甲上“叮叮!!”敲击出金属的响动。除了领事的人骑乘着犀兽前后跑动,大声指挥军武,其他人都安安静静,极少说话。倒是那上万头畜牲,毛发都被打湿了,连眼睛都睁不开,叫声此起彼伏,你顶着我我顶着你,身形攒动着向前进发。
渐渐的,屏山远望。先前热河万里,空荡荡的平原愈发把人的心都搞空洞了。到得这里,平地里起了无边屏障,正是十万大山外沿。其中有一条大道,可穿越十万大山,边云决他们一行就是从那里来到的云州城,而那里也正是云州军武的驻地所在。
这边二百军武还没靠近,早已经有了一二十骠骑斥候过来盘问警戒。等看过了领事从云州带来的盖印官文,斥候们方才分人引着军武领事去拜见大帅,剩下的人帮着一齐把这群畜牲赶到安稳的地方去。
此地驻扎有八千余军武,其中大部分是云州守城杀敌的外军铁骑,另外抽调有云州内卫八骑。节制八千军武的大帅正是内卫八骑之龙骑头领,龙禁尉——狴犴。狴犴身材极高极大,约摸九尺,脸长,两道长眉直垂至肩,一部美髯,金黄硬直,也是垂于胸前,面相已是有真龙之相。年龄无人知晓,只知道是当年第一批跟随雷家老爷子雷霆打江山闯荡的亲信手足、心腹爱将,一生未曾嫁娶,使一条玄铁铸就的丈二方天画戟,威名赫赫。如今跟随在雷昊天身边的孤离,乃是云州城有数的几大高手之一,也不过是他的子侄辈。
狴犴仔细阅读了盖印官文,抬起头来对来人说:“如今军情为重,大兴酒宴只怕醉酒误事。也罢,只允许众军武小酌,不可贪杯!不过是让你等远道而来,不至于败兴而归,略领美意罢了。”
来人领了命令,当即委派人办理一应事项。埋锅的埋锅,劈柴的劈柴,还有的人,提着冷光大刀,准备收拾牲畜。
雨势仿佛小了一些。待狴犴出了帐篷虚眯着眼睛看天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下来了。此时天近凌晨,雨过月晴,长空一洗,光线明亮。借着冷冷的月光抬头望上空,仍然有乌云奔涌,不时将明月遮掩住了。看那屏山大道的时候,黑黢黢的,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魔。
狴犴手不离戟,一根方天画戟斜握在后背。他准备巡视军营,身边龙骑亲兵跟随。四处军武皆有窃窃私语,虽然都是些铁血士卒,但毕竟有一些人之常情,看到云州本城大费周章的派人前来犒赏,都是十分的激动。狴犴也就不以为忤。
空气中渐渐弥漫了肉汁美酒的香味,所有人都十分兴奋。
忽然,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听到“沙沙”的声音,如同雨打芭蕉,又如风吹柳絮。周围的私语声渐渐低下来了,心中都是疑惑不解。狴犴越众而出,望向远处屏山。那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猛地戛然而止,随之大地深处便传来“隆隆”的声音。
“敌袭!敌袭!”狴犴不住挥动长戟,大声喊道。
所有人凝神戒备,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那意想之中意料之外的妖兽祸乱,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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