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内城,客院。
今天的内城气氛看起来特别的冷清,比以往寂静了许多,一些往常均有岗哨军武的地方如今皆已经空了,不过只留了几个巡卫摆个空架子而已。
长直身负长剑,面目俊毅,走进了云夫人独自居住的小院里。旁下虽然寂静无人,但他仍然恭恭敬敬,敛首屏息,走到门前,有节奏的敲了三小下,然后主动开口唤了一句:“夫人。”
“是长直武士么?请进来吧!”云夫人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
长直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面向云夫人,埋头恭敬行礼。
云夫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旁椅子上,闭目养神。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温声问道:“都城传回来什么消息了?”
长直回答道:“属下委派先行前往都城的武子回报说,他见过了老爷,老爷倒是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希望一切小心在意,不要再出什么大乱子就好了,其他的一切事项等人回到都城以后再行商议。”
云夫人摆过脸“哼”了一声。
长直继续说道:“族中长老前辈是多有不满的,认为应该尽快启程,前往都城,而不应该滞留车仗,让外人以为云家竟已经不能容下自家人,徒惹他人笑话。况且停在云州,还堂而皇之的受雷家邀请住进了内城。这样,大大的不妥。”
“大大的不妥么?只怕还说了更多更难听的话罢?我算是看明白了,云家究竟是没落了。在这雏岛繁衍了几乎上千年的传承家学,后世子孙是一点半点都没学到,反而街长巷短,说三论四的村妇学问倒个个学究天人,到如今竟然对自家人下起了毒手!不待见我孤儿寡母托身在这云州城?十几年前就不应该被人家赶出云州才是。就算是被赶出了云州,也应该千方百计的夺回来,没的计较些琐碎闲事。现在在我的心里,只怕雷家相比之下还要更可信一些。”
云夫人说到一半,长直便已经大惊失色的跪了下来。待得云夫人说完,他方才说道:“夫人心中不可胡生疑虑,于十万大山遭受妖兽袭击一事至今尚无头绪,不可能就是自家人作恶。如今妖兽横行,四方各地总有兽潮大肆冲袭城池的事例。在十万大山中,那些妖兽是偶然作乱也未可知。”
“呸!”云夫人刻薄的冷笑了起来,“你当我不知道么?都城如今早已经乱得不可开交了!一个个的争权夺势,全然不顾骨肉亲情。老爷心中或有计较,所以才暗示务必要保证安全,且慢慢行来不迟。云家好大一群男人,竟没几个有担当的。你们男人****纷争,就该自己打前锋,没的却让我们孤儿寡母来当试金石,叫人心灰意冷。”
长直仍然跪着,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他一开始多提两句不过是为着一个大家族的脸面问题,既然夫人自己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自己再添牙添齿,那可真成了懵懂小儿了,况且这也不符合自己的本性。
云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云家如今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花架子迟早要倒的。前人的荣光不管再大,荫庇后人这么多年,也早就够了。心气纵然有多高,到时也只得认命了。”
云夫人凝神想了片刻,道:“对了,我着你拜访边家,回得怎么样了?”
长直回答说:“边家少爷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在我看来,倒比以前愈发精神灵气了。也见过了边城主,不过也没说多少话。边城主虽然不忙,却也不敢过多的叨扰。”
云夫人道:“他可有说过要回访之类的话儿?”
长直摇摇头说:“没有。”
又是短暂的沉默。
长直忽然道:“夫人,我看边家武士统领长风,名字的典范似乎与我们云家很有渊源,却不知……”
云夫人道:“你猜得不错,长风确实就是我云家人,也就是你那一辈分的。若说他为什么跟着去了凤尾城,这又是过往的故事。总之当年他籍籍无名,潦倒破落,到得后面边家城主提携了他一把,于他有恩,于是他便认边家城主为主了。”
长直道:“原来如此,怪道我记忆里族中怎么没有这个人。”
云夫人抚了下额,道:“前人的因果,有时候不仅要自尝其果,甚至会延及后人。云州如今也不是久善之地,可儿喜欢在这里,且由得她了罢!这孩子没享过几天快乐!只是有一点,我要托你办到,将来如果出了什么大乱子,你务必要妥善的照顾好可儿!”
长直深跪不敢说话。
云夫人道:“罢了罢了,你退下吧,记住,替我好好照顾可儿……”
长直退出房间带上门,走到院子里。云州举行大典,四方来宾齐至,人员混杂,连内城守卫调去外面维持秩序仍觉不够。长直在这里隐隐能够听到远方的喧嚣热闹,想必身临其境则更加人声鼎沸。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他却可想象到夫人在里面茕茕孑立的身影。似乎猛一得知,长直突然觉得自己一向恭敬侍奉心中觉得无所不能的夫人是那样的孤独。
云州大典,八方来客!
云州今天是人挤人、人挨人,到处都是人,各色的人头攒在一起如同串葫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