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祖寺外的天空格外的蓝,昨夜的雨好似全部倒回苍穹之上,汇在一起犹若天湖。我静静靠在殿外的石栏上仰望,天湖中却突兀的出现一个黑点,又从黑点逐渐变成了一只顽皮的云雀儿,它欢快打着旋,划过佛堂的飞檐,投入庙旁林中的一颗古槐树下。树下碧草丛生,只能隐约的看见它搭建的巢,巢里约有三四只吵闹的小东西,见它回来更显兴奋,它亦好似尤为开心,在巢沿边跳来窜去,喂喂这个,喂喂那个。物犹如此,人何以堪?自然界的跪乳反哺,于我所为已是天壤。董伯桓飞救我助我,丹忱怜我护我,然而可曾想过修贤只是一个丢失了过去,又找不到未来的可怜虫。这样的恩,这样的情,又让我如何才能报答呢?
狗儿见我眼中湿润,此刻又沉默的出神,却也没有扰我,静静地坐在边上,只是陪伴着我。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丹忱先从殿内出来,说是已经拜过菩萨,求过平安。看我好似在躲着她,丹忱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看了一眼狗儿,始终没有说出口。不一会董伯也出来了,说是中午在寺里用过斋饭后,就继续上路。
狗儿和我们相处虽短,却显得尤为不舍,整个斋饭吃的如同一个闷葫芦,不知道的还以为撞鬼失了魂儿。直到吃完斋饭,走到寺门口时,董伯才把狗儿叫道身边,耳语了几句,狗儿好像吃了仙丹一般,整个人又一如从前了。本来我和丹忱还有些疑惑,直到走到大道的分叉口,狗儿依然跟着我们,没有踏上返回蔡田村的路时,我和丹忱才明白过来。
进了湖北境内行程便快上了许多,毕竟接近首府,官道上五里一岗十里一哨,安全的很。经过几日师公董伯的点播,狗儿悟性又不低,也逐渐了解了何为马克思,为何要革命。作为师父,丹忱也会时不时的教授几招剑法,又听说董伯想要让狗儿从事交通工作,丹忱每日晚饭后,也会教习日文。然而丹忱本身也是个半灌水,如有不太了解的,也时常偷偷的问我,却发现我总是解答后再不理她,心下闷闷,对待狗儿也严厉了许多。
黄梅到武汉也就四百余里,在离开五祖寺的第五天中午,董伯他们便抵达了武昌。一路走来董伯他们确实予我许多照护,然而逃难扶持至此,我亦没有理由再盘桓不去。有些恩情,如若不能报答,所能做的恐怕就是不要再次欠下。我把离开的想法跟董伯说了一下,丹忱在一边听见了,只是闷着不说话,董伯桓飞见我执意要走,也没有强留,只说一起吃了午饭再说。我也确实饿了,便跟着董伯他们找了一处饭馆,然而还没落座,狗儿却鬼鬼祟祟的拉我到一旁。
“师娘,你不会真的要走吧?”狗儿问的好像我在说笑,我也不答,他便懂了。
“那你走了,师父怎么办?”想到丹忱,我更是无奈,也只是摇了摇头。
“师娘你到底为什么要走啊?为什么不留下来和师公一道呢?跟着马老大,不会错的。”狗儿坚持叫马克思马老大,虽听起来有些匪气,但我觉得很传神。“而且师娘你几天不太理师父,师父把脾气全发我身上了。师娘你要是走了,师父会拿剑把我捅着玩的吧?”狗儿到底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原是怕吃苦。
“狗儿,若真的以后共产实现了,全村的田地都由你来分配,你会全分给自己吗?”我笑着反问他。
“怎么会,马老大说了,我们无产阶级是.。”还没容他说完,我就让他打住,只叫他说心里话。
狗儿知道被我看穿,挠了挠头又吐了吐舌头。“那你可别让师公知道啊”看我点头他才接着道“全分自己肯定不可能嘛,全村那么多田,我哪种的过来?到时候还是均分了,只不过我要把蔡里正那最好伺候的那两亩水田留着。”
“是吗,狗儿?”我叹道“要是以后你们真的成功了,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肯定的,师娘你放心。咦,不对啊,师娘你还是没回答我呢?”狗儿依然追问。
“田多了种不过来的道理你懂,情若是亏欠的多了,又怎么还的清呢?”我转身几步进了小饭馆,就留下狗儿在那迷糊。
席间董伯依旧在劝我,桓飞也出言帮了几句腔,唯独丹忱低着头不说话,连筷子也没动,狗儿则眼骨碌直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意已决董伯苦劝无功,看了看我,又瞧了瞧丹忱,好似有些烦闷,便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喝完又摇了摇头,再没有说话。桓飞大哥却只是掏出一封信,说是他和董伯赶忙要去汉口,这封智宏大师的书信,烦我捎给武昌珞珈山下同福别苑的老板。我受人恩惠多时,难得有事可以为董伯代劳,自然是答应的。饭后董伯他们也不休息,直接赶去了汉口,我想丹忱心里应该是怨恨我的吧,因为整个离别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或许是离别后的伤感,去往珞珈山的道上偶有树荫,许多赤膊爷们都在树荫下闲话乘凉。我不敢进去,走在正午的阳光尚且周身不暖,每每靠近树荫,总有一股寒意心底窜起,驱之不散。七月中旬的武汉街头鲜有行人,唯有蝉鸣声此起彼伏,却更显廖寥。习惯有时诚实的让人害怕,转个一个街角,还下意识的停步,回头看看董伯他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