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别哭啊!你一哭,我比你更加难受、、、、、、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以后我们要守口如瓶了,心里这样藏着掖着,真的好累。”
“我知道。干脆你哭出最大的声音,下雨声遮掩着,不会惊动到你爸妈。”
“他们都出去上班了。”
“我心里也乱、、、、、、咱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唉!”
“你过来陪我吗?”
“晚点吧。梅妹,有钱有势的人你见得多,你说,能欠他们的人情吗?”
“我从来不想我们欠谁的人情——哦,昨晚上那个姓孙的——我在火车上见过他,他不像平常那些官家子弟、、、、、、可是,这样的人情能说不欠就不欠吗?那么一件大倒胃口的事情。”
“我想把家里的东西给他送去。”
“你不是傻了吧?那是你爸的东西。三百万,值得吗?”
“谁跟你说它值三百万了?人家来看过的都说了,就是那块锦缎值万把块钱,那两颗珠子人家都不多看一眼。我爸称之为古董宝贝什么的,那是自以为是。他老了,也就是呆在家里做春秋大梦的那种人了。”
“我不同意!我没有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你不要惹他老人家。”
“刚刚你还哭呢。不过我这个想法是几个小时前就有了的,不是因为知道你难过才想出来的哦。”
“不关我的事也不行。除非我们不是一对儿。”
“、、、、、、行,行。先不说了,现在出车也拉不到人,我先陪两个老的,晚点再过去陪你。”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
到了深夜时分,雨势渐小。
朱老爷子夫妇睡得昏昏沉沉,忽听外间的儿子大喊一声:“啊呀!”床铺发出吱呀的声响。
两公婆急忙起来查看。朱老爷子身上披了一件长大褂,揉揉眼看仔细了,但见躺在床上的儿子直挺挺的,眼睛忽然睁开,喝问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吊丧呢。”随即又闭上眼睛。朱老爷子莫名其妙,回过神来刚想给儿子一个巴掌,老太婆拦住他低声道:“没见儿子做梦吗?”便把他扯回了里屋。
过了半晌,两老刚刚睡着,朱劲松竟然走到床边哭了起来。
棚户区里里外外黑漆麻乌,这回两老人家真是被他吓了一跳。他们定睛看去,朱劲松并不是梦游,而是应该已经梦醒了。他跪在床边流着眼泪抽泣着说道:“爸!我、我、我做了那个梦了。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朱老爷子只起了半个身子,儿子说的话令他瞠目结舌,险些扭着身骨。老太婆看见不妙,急忙扶他缓缓靠到床背上坐下。她问朱劲松:“那个梦是朱家大事,你要说仔细了,不可有半点遗漏。”
朱劲松擦拭泪眼,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刚刚,我忽然之间就做起你老说的这个梦来。我梦见自己在路上,开着摩托车,忽然就觉得后边有人坐在上面。我、我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有停下车子,我从镜子里看见那人穿了一件白色衣袍,就问他要做什么。”
朱老爷子定定地看着儿子,惊异的眼光令朱劲松心慌意乱。
“他说、他说他今天坐到我的车上,乃是和我有缘。我问他有什么缘,他却不说。他只说以后我拿了那一对珠子,当用则用,但是买大价钱的就不好。我、我好像问了他为什么不能卖大价钱,他说、他说朱家人光明正大,宝珠价值有限,不能无端受人过多恩惠。”
“后来呢?”祝老爷子皱着眉头问道。
“后来我问他,说你是不是我们朱家先人都会梦到的白衣道长啊?他却哎呀一声摔下了车子,我停下车来看他,发现他满脸是血一动不动,而且、、、、、、”
“而且怎么了?”
“那时候他居然不再是白衣道士,我看见的是老爸你跌在地上,我扑上去、、、、、、就醒了。”朱劲松兀自痛哭不已。
老太婆一声呜咽,瘫坐在床边,无言地看着老伴,深深的眼眶溢出苦涩的泪。
朱老爷子怔住了,讶异地说道:“不对啊!我做的梦不是这样子的。”
朱劲松一把抓住老爷子,破涕为笑,欣喜地叫道:“不是这样就好!我说现在好端端地怎么做这样的梦呢?我要你看着我和梅妹结亲,看着你的孙子出世。”
老太婆看看老爷子,然后对朱劲松说道:“我记得你爸对我说过这个梦的。他说起来时可没有你现在这么啰嗦。也就是梦见他自己走到一棵树下睡着了,那棵树忽然化作白衣老道,他把手向你爸胸前一指,说声拿稳了就不见了踪迹。等你爸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握拳压在心口上。”说完老太婆抹了抹眼睛。
“就这样?!完了?!”这回轮到朱劲松瞠目结舌了。
老爷子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讥讽似地说道:“兔崽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想老子早点死才做的这个梦吧。”
朱劲松摸摸脑门:“也没怎么想。只是有时觉得这两个珠子买三百万太贵了——谁会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