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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遵照杨帆临走前的交待,借看望陈涛母亲的机会,暗中去打听了几次黑二的下落,但都没有结果。
秋后天气渐凉,陈大伯到地里挖红薯,然后又将红薯大背小篓的运回来,不小心闭了汗,感冒了,高烧不止。陈涛的母亲去看望他,用土办法,给陈大伯煎了一碗姜汤,端到床头。问及黑二,陈大伯老泪纵横。
陈大伯说:“不提也罢,那混胀东西真不是人。我省吃俭用,积攒了三五千块钱,他说出去找点活干,只当是有个人样儿了,便把所有的钱一股脑儿都给了他……嗨,赵小送灯台,一去永不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该写一封信回来吧!”
“他不是写不起信吗?兴许是忙吧,年轻人,钻头不顾尾,在外面人多,闹热,搅在一块,哪里还会想到家里!别说你家黑二,就是咱家闺女,一月两月的也难得写封信回来。涛儿单位的小李多好,踏实,善良,又体贴人。涛儿出事了,他直把咱的家当成自己的家,跑上跑下,可闺女上了大学,也是信没有一封。每次小李来看我,帮我忙这忙那,我问他收到闺女的信没有,他都是摇头。要是我写得起字呀,一定要写信去骂闺女的。做人,得讲良心……”
“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孩子是不能随便给人写信的,读书人特讲究。你说的李警察我了解,人品好,可你家蕊儿如今是大学生了。大学生是秀才,是贵人,今后是要在大城市里安家的,她哪能轻易给一个乡下派出所的民警写信呢!”
“啥城里乡下?涛儿不也是大学生吗,毕业了还不是照样分回长仁湖来。再说,小李有职有业,父亲以前也是警察,正派人家的孩子,写封信就粘着了吗?我看闺女多半是飞出去了,目光也高了,没把人家放在眼里。涛儿可不是那样,闺女要向涛儿多学一学……现在的年轻人啦,没有我们年轻时那阵老实罗。闺女是我心中的肉,叫我怎么来劝说她呢?要是涛儿在就好了,闺女最听涛儿的话!”
陈涛的母亲自言自语说着,怅然若失。在她看来,李明对自己和陈蕊好,是源于李明喜欢陈蕊。不喜欢陈蕊,凭什么李明要那样真心诚意的来关照她们母女俩?既然在她们母女俩危难时刻李明能鼎力相助,那么陈蕊考上大学了,就应该知恩图报。她和老伴的和睦相处便是相互知恩图报的结果。陈涛的父亲被打成“右派”,下放回农村,肩不能挑背不能扛,隔三差五的还要挨揪头,没有人瞧得起不说,穷的也叮当响。可她却看在他是读书人的份上,对他暗地里体恤帮助,后来,竟成为了夫妻。“特殊时期”结束后,平反,落实政策,老伴恢复了工作,对她依然相敬如宾。要是没有当年她对老伴的知遇之恩,身份和地位变了,老伴还会把她这个文盲待若上宾吗?因此,虽然不识字,虽然大道理说不出什么,但她骨子里却认定了一个理儿,那就是夫妻没有贵贱之分,更没有文化高低之分,只要有缘,只要彼此合得来,什么爱好呀,理想呀,追求呀,都不重要。偶尔从电视上看见那些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为了丁点儿芝麻小事闹得不可开焦,她便百思不得其解。她真不能理解如今的年轻人干嘛那么喜欢争强好胜,难道彼此谦让一下当真就失去面子了吗?
比如陈蕊吧,主动给李明写封信,岂不是举手之劳?
传统的是非观念带着惯性,踩了刹车,仍要继续向前滑行,因此,在陈蕊没给李明写信这件事上,她固执地认为不对的是陈蕊。
陈大伯纳闷着,紧锁着眉头。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过早地刻划出了斑斓的皱纹。他咂着干裂的嘴唇,疲惫不堪地说:“嫂子,我们都老罗,孩子的事还是留给孩子自个儿去做主吧!凡事得认一个命,涛儿出事了,终究你还有一个闺女可以依靠,我累死累活的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无依无靠啊……涛儿那案子有结果了吗?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呀,心里咋琢磨也不是个滋味!”
经陈大伯这么一唠嗑,酸痛立即鱼骨般鲠在了陈涛母亲的胸口处。她艰难地摇着头,说道:“听小李讲,二审还没有开庭。闺女不在,谁去替涛儿跑路呀!朝里有人好做官,你想一想吧,徐大虎整涛儿,谁能保得了呢?”
徐大虎的厉害路人皆知,陈大伯当然清楚了。他寻思着叹息道:“涛儿出事了,街上的人议论纷纷,有说涛儿好的,也有说涛儿不好的,但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涛儿是凶手……大家害怕徐家的人,都不敢讲老实话,我做生意,倒也听说了不少的猜测……老嫂子,有句话我不知是不是到了当讲的时候……涛儿是无辜的呀,要是他的脑袋掉了,怕是上天也没长眼呢!”
“莫不是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吧?”陈涛的母亲问道。
陈大伯盯了陈涛的母亲一眼,自知说漏了嘴,立马警觉地改口搪塞:“发高烧,胡涂了,老嫂子千万别把此话听进了耳朵!”然后闭上双眼,再也不言语了。
李明曾私下嘱咐过陈涛的母亲,要她留意黑二的下落,起初,她没有把黑二和陈涛的案子联系起来,此时听了陈大伯欲言又止的话,见了陈大伯警觉的眼神,恍然悟出了一点什么。她越想越不对劲,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