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虚构的、他想都没想到而且令他瞠目结舌的优点给他打包背上,诸如经常和……打成一片、经常和……保持一致、经常吃苦在前……想……所想、总是……利益高于一切云云。于是,各种荣誉就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来到他的身边:先进个人、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优秀干部、楷模、标兵、典范等等,叫他防不胜防,一朵朵祥云把他从村治安员托上了乡党委书记的宝座。现在,他已习以为常了。因为荣誉太多,所以每每开会,他总是一不留神,话题就要碰到自己的荣誉上,旋即说到当年抓捕犯罪分子受伤的事。有时,还挽起袖身大家展示愈合的伤痕,尔后又将话题搬回来,告诫大家要不怕困难,努力工作,要时刻以人民利益为重。当然,有时开会,他也能以身作则,绝口不提过去,大胆地忘记自己对人民的功劳,节约了开会时间,也就是以人民利益为重了。曲羽到乡上一周,开会五次,就有三次听到他在会中说到自己的枪伤,他立即对书记不厌其烦的教诲和大家不厌其烦的倾听精神感到惊奇了。
因为现任乡长一直忙于治病,这段时间来,乡长的工作一直由书记代着。曲羽到来,虽然名义上暂时分管农业,书记知道他是乡长的接班人,就主动地卸下乡长的担子,放心地交给他全权代理。普渡乡这两年的工作有个习惯,一般由书记在区上应付政府各部门的绝大多数的会议,乡长一班人则在乡里具体操作,这一则是方便书记可以在市里治病,同时照看他的百货店;也是区里体谅普渡地偏路难,如此可以减少乡里别的干部人员的奔波之苦,这个工作模式是一直得到区里默认了的。自缺乡长以来,书记这段时间忙上忙下,老奔波于区里、乡里,还要顾及自家的生意,已累得不可开交。曲羽的到来,他好不容易卸脱一大半工作,就急匆匆回到中宁市的区上长驻了。普渡乡是中宁市里颇有名气的穷乡镇,区里对它开展了多年的扶贫,但它总象扶不起的瘫痪病人,手一松就倒下。小镇临水而建,终年四季,不通航的小河从万山丛中盘曲而来,泛着宛转的涛声从古色古香的小镇流过,又消失在莽莽大山中。将普渡和中宁相连起来的是条简易的公路,所谓简易,指它的路况很差,雨天通行很困难,平时两车相会,也得在特定的路段,否则双方都会搞得进退两难,甚至一不留神跌入河谷中。正是这条公路,把微弱的都市气息从六十公里外的中宁输送到山里,使普渡没有成为世外之地。
普渡虽然与中宁相距只有六十公里,但地形差异大,因而气候差异也大。中宁处于河谷平原,常常天朗气清;普渡小镇则完全处在层峦叠嶂中,老是大雾弥漫,终日难开,偶尔晴朗的日子,几缕白云总在乱山丛中飘绕,如丝如带。不时,你还能听到遥远山外几声鸡鸣,象是来自缥缈的天际云间,它提醒你,白云深处有人家。初到小镇的外地人往往会为这些而陶醉,乃至流连忘返,以为是仙境。但是,小镇的居民们浸泡在美景中数百年了,与之同化了,浑然不觉其美。临河两岸有两条街道,又窄又长,连接两岸的索桥,是建于清朝同治年间,至今仍是两岸居民来往的重要交通设施。左岸街道中还有块字迹斑驳脱落的、青苔满布的牌坊,据说庸正年间为表彰本地一位贞节女子,当时的县太爷(一说是知府)奏明圣上恩准后建的。女人名讳,已无从考证。左岸街道的尽头有个破落道观,断墙上还依稀可辨文革时期留下的残迹:“毛泽东思想永放光芒!”、“人民,只有人民,才是……”
七十年代以前,普渡乡还没有真正象样的学校,第一所学校是将右岸街后的寺院改建而成的。孩子们在这里念书,倘若考上中学,就得到市里去读,很麻烦,绝大多数孩子小学念完后,就再没有继续学习,而是回到老家,回到父辈、祖父辈的生活状态中去了。
当然,民民们也不缺乏致富的幻想,甚至渴求显达,但有不少人把希望寄托在死人身上。有位居民因听阴阳家的指点,参考孟母三迁的古典做法,一年之内把祖父骨骸搬来搬去地葬,直到搬迁四次,才吃了定心丸,然后坐等发迹。还有一位长者,为求孙子念书能做官,在家里供了个牌位“天地君亲师位”,转而觉得“君”已不存在,现在是党领导,于是改为“天地党亲师位”。不伦不类的牌位被路过的乡里的领导发现,训斥了一通,他才不得不取消。除之而外,也有人在乡里的号召下搞种植,小镇周围的山上就有谁种了不少橙子、柚子、桔子,但总因技术缺乏,花多果少,中有花无果。久之,大片果林就没有人去理会了。每年春夏之交,四周檀香科植物醉人的花香在小镇飘散,牵动着少男少女们的情思,他们偎依在果林里,卿卿我我,痴痴呆呆地签定着关乎婚姻大计的,海枯石烂的口头协议。老人们在休息时,也在林中打牌、下棋。不挂果的果林成了人们不可多得的乐园。总之,居民们过着平静的日子。
乡政府机关位于河的右岸,七站八所集中在一个拥挤的院子里,院子后面是高耸的大山。曲羽开始走入一个全新的天地,他来乡里报到,组织部没派人同来,但文件已经发到了乡里。他下车,打听到机关所在处,就径自来了。他走到党政办公室,刚进门,下班的铃声就响起,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