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这个龟壳大的小天地中奔走相庆,喝酒、烤肉、相扑、角力,到处人声鼎沸。王经在城上值守,看着弟兄们在下面胡闹,也觉得很兴奋。他是那种喜欢看热闹而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如果这时候叫他下去,在喧闹的场合下他会变得无所适从,反而在城墙上最合适,既有自己的事做,也能充分体会到营中的气氛。偶尔李丞嗣吊着个手,拿些吃的上来给王经,王经就觉得很满意了。
这个年没有去年的“年货”,但赵成的到来让营里气氛更加高涨,午饭后赵成营中几个军官比射铜钱,引来全营围观。习武手下留情五射四中,赵成三中,李校尉和老枣各一中。每中一矢,城楼上王经就让传令兵击鼓鸣号,增加气氛。军官比完后,士兵们也跃跃欲试,但多半不能射中,只是让大家相互笑笑,斗嘴取乐罢了。士兵们很快乐,在城楼上看热闹的王经颇有感触,相比去年几个风尘女子把营中搅得乌烟瘴气,今年的这个年着实称得上有几分英雄气,比武斗箭本就是军中该有的娱乐,士兵们在进行这些游戏时都已不自觉地打破了原有的门户限制,老刀手、新刀手、长矛手甚至火兵,都混迹在一起,其乐融融。而去年这些人为了争抢几个女人论资排辈,让人感到无比压抑。女人坏士气,这是王经经过比较后得出的结论,难怪汉朝时贰师将军李广利,要斩杀士兵私藏军中的女眷。
傍晚时,大家传闻已久的好戏要上演了。营门口的城墙上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挤在那里看热闹,赵成和营里的两个主官也置身其中。习武则带着弓箭手集中在院中塔楼的烽火台上。等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传令兵举起红旗朝烽火台挥舞了几下。随后习武一声令下,烽火台上的弓弩手朝远处射出十来支弩箭。弩箭的箭头上都带着火,以很大的仰角射向天空。
城墙上的看客们都很纳闷,等了这许多天,难道就为了看习武他们射箭么?习武射箭是挺准的,可见多了也没啥好看的呀。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天空中传来几声闷沉的声响,就有如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听到的那声闷雷。大家抬头一看,天上那些行将下落的飞箭突然向后喷出一股火焰,像见了兔子的鹰一样,朝着对面山坡上那六十个稻草人直扑过去。
城楼上爆发出一片惊叫声。
众人的惊叫声还未落下,对面上坡上出现了绚丽的的火光,随后大家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如同冬日霹雳。大多数士兵没见过烟花,都以为这是雷神震怒,吓得趴在地上动都不动。个别胆大的才敢倚着城墙垛口窥望,只见昨天扎好的稻草人有一半都已烧着,火光一闪一闪的隔着两里地都看得分明。大家惊愕地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很快,大家都回过神来,这里并没有什么雷神,只有习武的弓弩手,刚才只是一种新的兵器而已。大家笑着站起来,让传令兵再挥红旗,习武就一连射了六七波箭,一直炸得对面山上的草人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股青烟。
厉害!赵成心里想,这才几十支箭,山坡上的一片草人全没了。倘若是真的敌人在那里列阵,这顷刻功夫恐怕就已经横尸遍野了。太难以置信了!他揉了揉眼睛,恢复到以往镇定的表情,问李校尉:“此是何物?”
李校尉照着先前早已和老枣习武商量过的内容答道:“此物名‘霹雳箭’,是本营弓弩队长习武所创。”
赵成说:“传习武上来见我。”
传令兵屁颠颠地抛下城楼去,少顷,习武就跑上来向赵成跪拜行礼。
赵成见习武生的高鼻深目,很诧异,问:“你何方人士?”
习武道:“在下父母死于兵乱,从小就长在这军营里,也不知是何方人士,只知道大约不是中原人。”
赵成笑道:“看样子也不像,可一口汉话倒说得字正腔圆。把你的东西呈上来我看看。”
习武把手里的箭双手递上去。一旁的士兵也都围过来看新鲜,原来所谓霹雳箭没什么神奇的,就是一支普通的弩箭上绑着一个圆筒型的烟花。
“喔……”很多人发出嘘声,似乎是觉得这东西也没什么稀罕,凭自己的本事也能想得到,就是没去想而已。
赵成说:“东西虽简单,却是非用心者不能得此物。看样子你是个有心人。”
习武说:“此物还能再改,倘若加大药量,再充以碎瓷片,铁渣,则战果更佳。”
赵成点头表示赞同,说:“开春后我将去龟兹大营议事,定将此物面荐中丞,想必中丞定有封赏与你。至于改进之事,龟兹营中能工巧匠众多,交于他们去做定能做成。”
习武当即谢恩,转身偷偷朝王经得意地眨了眨眼睛。王经对他憨憨地一笑。
赵成又褒奖李校尉和老枣治军有方,人才辈出。两个营官也乐呵呵地答谢。
最后士兵们把还剩下的烟花,搬到营前的空地上排好,随后一齐点燃,几十个烟花就扶摇直上,在空中炸出朵朵金花。镇胡营就在这一片火树银花中迎来了新年。
烟花还未散尽,赵成已悄悄地离开了城楼,面色凝重地把王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