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儒生群情激愤,早已不在乎差役的恫吓,依旧直往前闯。差役们也不敢轻易用刀,只能用脚踢人,想把往前冲的举子们从台阶上踹下去。但拳打脚踢只能遭来更大的愤怒,被踢倒的人爬起来后依旧往前冲,局面终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前排的书生们已经涌到了县衙门口,用拳头拼命地砸着县衙厚重的大门。差役们陷在人群中间,与书生们相互撕扯着,狼狈不堪。王经见事态闹大,本不想跟着惹事生非,但在人群的裹挟下,竟也不由自主地被推挤到前面,抬眼一看,那个凶神恶煞的捕头已经站在眼前了。他刚想往后退,还没来得及跨出半步,捕头早已抬起巴掌,啪啪给了王经两记响亮的耳光。王经被打得两眼冒金星,面颊上火辣辣地疼,心中一股无名火蓦地蹿了上来,心想:这个遭瘟的公人,狗一般的东西,竟然如此蛮横,今天定要趁乱给他点颜色看看,出出这口恶气。他定了定神,一个箭步窜上去,趁乱绕到捕头的背后,打掉他的帽子,一把揪住捕头的头发往后拉。这捕头倒也吃了一惊,他干这一行打人无数,可从没见过这种不三不四的招式,哪有揪人头发打架的。捕头试着转身摆脱王经,不料头皮却越揪越疼,头发也扯掉了不少。眼见摆脱不了纠缠,捕头便抬手用胳膊肘往身后猛砸,连着几下都砸到王经肚皮上,疼得王经龇牙咧嘴。可捕头哪里知道王经是个从小就被揍惯了的,生来能扛。只要他这王八劲一上来,天塌下来都不会松手。因而捕头越是用力肘王经,王经就揪得越用力,还用手使劲掐捕头背上的赘肉,直到掐出血来。缠斗半晌,捕头终于恼羞成怒,拔出刀来想往背后的人身上砍一刀,好让他松手。刀刚举起来,王经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捕头的手腕,硬是把刀往下按不让它伸到后面来。不料就在这一举一按之际,这刀锋竟象中了邪一样,不偏不倚正从那捕头喉咙口切了下去,顿时鲜血从动脉里喷涌而出。
捕头见势不妙,赶忙丢了刀用手紧紧护住喉咙口,想阻止喷涌而出的鲜血。王经傻了眼,站在那里愣了片刻,见捕头噗地一声倒在地上直蹬腿,这才知道闯了大祸,扭头撒腿就跑。众书生见有人中了刀,也跟着一哄而散。差役们也乱作一团,混乱中谁也没看清究竟是哪个人干的,也就顾不得抓人,赶忙抬着倒地的捕头往药铺跑去。
王经受了惊吓,一路不带歇地往回跑,等回到赵家庄时天已全黑了。老王头这时正倚着门焦急地等孙儿,见王经归来,赶忙把他迎进屋,说:“今儿这是怎么啦,哪里去的?这么晚才回。”
出乎老王头的意料,王经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孙儿不孝,犯了大事了。”
老王头吃了一惊,开始心想这孩子不知又有什么坏点子了。可看王经哭丧着脸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是个玩笑。再仔细一看,见王经身上似乎还有几处血迹,这才倒吸一口冷气,慌慌张张地问:“你……这血……哪里来的?”
王经苦着脸,轻声说:“我……杀人了。”
老王头只觉得听到了炸雷一般,说:“你说什么?你……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王经只得原原本本地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老王头。
老王头听了之后差点没晕过去,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找了张凳子坐了,嘴里喃喃地说:“应验了……果然应验了……”
不久父亲王宝也回来了,听说了这天大的祸事,气得脸色煞白。木讷的王宝说不出太多的话,只是从屋里抄起一根扁担,抬手就朝王经打去。这顿打王经挨得一声不吭,无论扁担砸下来有多狠,他好像都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在意身上的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是现在打死了,也就不用担心今后的事了。
王宝打了十几下,却也停住了,把扁担扔在一边,径自蹲到地上,垂着泪叹道:“这个冤家呀……造了什么孽呀……”
这时老王头缓缓地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说:“现在就是哭死都没有用了,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绑了送官,兴许还能留一条命。”王宝哭丧着脸说。
老王头也垂泪道:“可王家就这一根独苗……要是判了死罪,老夫还不如就一块儿去了!”
王宝愣愣地看着老王头,无言以对。
这时王经从地上爬起来,依旧跪着说:“爷爷也不必如此,王经罪孽深重,死了也是应得的……”
“畜牲闭嘴!”王宝哭骂道。
老王头想了想,说:“如今只有一法,也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这次本也是误伤,现在既无差役追来,怕是也无人知道你就在这里。呆在家里就是等死,还要搭上全家,办个窝藏人犯的罪。不如出去暂躲一阵,躲得过就事福气,躲不过也只好认命。我们就只当你从来没回来过,直接就从城里跑了。”
王经说:“这样也好,我现在就走,决不连累家人。”
老王头说:“只是还要找一个合适的去处,总不能真的沦落天涯啊。”
可哪里是个去处呢?王家人丁不旺,没有什么远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