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得秦越视之,而谓国事于己无与、置之不闻不问之列?此揆之君臣之义,君家有所不得而逃也。逆匪崇天主之教,弃孔氏之经;但知有天,无所谓君也;但知有天,无所谓父也;蔑中国之人伦,从夷狄之谬妄;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师贾氏官田之法,以谓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运以取息,而借王氏贷民之说,以谓皆天王之货。假令鄂垣不守,则湖南即其囊中之物;湖南有事,则君家所谓梓木洞者,独得宴然已乎?彼且履君之室,而田君之田,辱君以魑结,而强君以壎聘;彼又将禁弃人家之诗书,而变易人家之伦常。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尧舜以来之奇变,我仲尼之痛哭于九原(泉)者也。足下讽孔氏之经,亦有岁年,今独无所激于中乎?秦燔经籍而儒生积愤怨以覆其国;今以天主教横行中原,而儒者或漠然不以关虑,斯亦廉耻道丧,公等有所不得而辞者也。
国藩现筹备战舰,水陆并进,虽薄劣之才,艰难之时,明知无补万一,而正大之名,忠直之气,固可以上对日月,下对鬼神。惟时势愈艰,识者多引避伏处。孤忱耿耿,谋而无与同,失而无与匡,是以奉书拜告足下,不以为下走之私聘,而以为国家之公义,不以为兵家讨伐之常,而以为孔门千古之变。幕府有奏章之职,有书记之席,刻已请邓君小耘充书记,欲以奏章一事烦左右。
足下雄才伟辩不如季高,文义雅健不如长公,而叙述明畅,老妪能解,则鄙人之所私好也。此间公定薪水章程;此二席者皆每月五十金,巨细条款悉以入奏,刊发粮台。明些乃天家之公糈,非主戎者所得私也。君家清德介声,诸季同守谋生之道,或尚求校文之馆,趋有司之门,不免啄粟裕田野,饮马于清渭,尚未能迥绝人世,何必出自人者皆义,而超自我者皆不义乎?若必以幽栖自喜,而已他辞却谢,则于二十年石交,毋乃少恝?恳切奉干,伏惟心鉴。
这封信说理说情,论国论家,讲公讲私,谋事谋业,气势恢弘,出乎至诚,读后而不愿意出山者,非良臣非好友;然而郭嵩焘硬还是没有去。接着,曾国藩又写了一封言辞慷慨的信,要求郭氏兄弟一定来一人。郭嵩焘、郭意诚毕竟是曾的好友至交,犹豫了一段时间后,两兄弟分别到他的幕府干了一段时间。
担任两江总督之后,曾国藩搜集人才风格为之一变。不仅重视军事人才的搜集,也重视行政人才的搜集。这种变化的出现,是随着曾国藩职务的改变而改变的,作为地方大员,不仅要讲求治军,更要讲求地方政务;不仅需要尽快改变军事上的被动状态,更需要“以吏治人心为第一义”。当时由于战争的原因,地方州县缺乏领导者的现象非常严重。据他记载:
安徽用兵十载,蹂躏不堪,人人视为畏途。通省实缺人员,仅有知府二人、州县二人。即候补者,亦属寥寥。每出一缺,遴委乏员。
“吏才难得”,“吏材乏满意之选”依然困扰着他。作为江苏、江西、安徽地方的最高领导者,手头缺乏足够的人才,州县官员不能安排到位,地方治理就无法搞好,领导者的政治理想、爱民思想、治国方略也就无法现实。对此,曾国藩非常着急。他写信给胡林翼说:
得统领之才千难万难。此间日与酬对者,仅有护卫之三千人,及本府之官绅数人。见闻太陋,殊闷人也。庄子云:“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阁下以一省为笼,又网罗领封贤俊,尚有乏才之叹;鄙人仅以营盘为笼,则雀且远引高翔矣。
为此,他采取三种措施,来改变这种被动局面,以期达到“搜求人才博收杂进”的目。一是写信求荐,要求别人推荐人才。“文可为牧令、武可为将领者,望无惜时时汲引,冀收拔茅连茹之效”。用人才招致人才,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二是向邻省借人才。他多次写信向胡林翼借人才,“敝处(吏才)竟无一人,必求于鄂吏中”。怕胡林翼不答允,还许诺说一定加倍奉还。三是非常珍惜前来投靠他的人才,每次有人才来找他,他都要亲自接见。这样一来,他幕府与军营中的人才愈加多了。像李鸿章、左宗棠、沈葆桢这样的大才也乐于为他所用。
曾国藩搜集人才的第二次改变,是兴办洋务与促进国家自强。随着战争的深入,以及与西方国家、西方文化的不断接触,曾国藩认识到西洋国家的长处在于枪炮、轮船,而这正是中国的短处,因此决心效法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制造中国自己的轮船。但是这方面的人才更是缺乏。他采取了三项具体措施,以改变这方面人才缺乏的局面:一是广泛搜求。“刻下讲求实际,自须熟习风涛沙练,访求中国人才精于天文、算学,明于沿海地图者为上选,坚忍耐劳、娴于战守者次之,广为储才,以备缓急之用。”二是自己培养,“古今鲜现成之伟人,大洋亦鲜现成之船主。择其资质相近者,教以良师,需以岁月,或有成焉。”船长,就是舰长。当时中国只有驾驭木船的领导者,没有驾驭轮船的领导者。这方面的人才需要自己培养。三是派遣留学生去美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