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单据回到中国的开证行时,银行内线人员早已迫不及待,但还是强压心头的激动之情,一方面淡定劲儿十足地给美国承兑行做了偿付,另一方面则通知廉某,承兑行货款已付,拼单已收回,带着货款余额赎单提货!
按照当时的官方汇价,廉某带足保证金之外的剩余货款以及贴现利息(均为人民币),去银行做了信用证了结。而在背后,陈某早已通过其云浮的公司按黑市结汇汇率1∶8.42(比官价高0.15元)将5052万人民币支付给了吏得控股。
至此,我们可以给交易双方算算账:
廉某,从陈某兑付的黑市价以及银行官价中,每美元挣得0.15元人民币,也就是说,600万美元的信用证经过他操作之后,汇率差价就有90万人民币!而按照当时的贴息率来看,仅有千分之几,加上信用证手续费,充其量也不过是30多万元,只要银行有关系,一个信用证轻松赚得至少50万!
陈某,支出5052万人民币,购得600万美元的外汇。而实际上,这600万美元一到账,陈某就又通过境外付汇的方式,将其中的300万美元分别打到福建某公司所提供的数十个海外账户上,而这个福建公司在国内同时按黑市付汇汇率1∶8.57(比官价高0.3元)将2571万人民币分散打到陈某几家公司的不同账户上;另外的300万美元,则打到广东一家急需外汇的企业账户,该企业通过境内账户按照1∶8.52(比官价高0.25元)的汇率付给陈某2556万人民币。
我们有必要说说这个福建公司。世上有很多挂羊头卖狗肉的公司,可这个公司羊头是挂了,但不卖狗肉,卖的是人肉!
福建山高水远,是个天然的偷渡之所,类似案件频发。庞大的人蛇(偷渡者)队伍与旺盛的“出国”需求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蛇头。而蛇头们经过历代发展,早已不再是过去那种弄个渔船暗夜浮沉在茫茫海面的“偷渡”,而是组织严密、计划系统的集团化运作。但是人蛇生意中有个环节一直比较令蛇头困惑。偷渡归偷渡,但人蛇们渡过去,也得有最低生活保障,饭总是要吃的。因此,为了提高“服务质量”,蛇头们通常会代理外币兑换业务,这就需要和地下外汇市场打交道。渐渐地,他们也发展出一套人蛇境内付人民币,到了境外之后去指定的账户提取外币这样一种服务模式。当然,他们也会从中赚取一定的利差。
而陈某打给福建公司的300万美金,正是这个用途。也就是说,这家福建进出口公司,贸易货物其实没别的,就是人!
回头再看,陈某这个算术就很简单了:通过境外付汇的方式,把这600万美元一倒腾,就从中净赚75万元(2571+2556-5052)。
整个操作的结果,在我们看来,和陈某的重臣邱国建在深圳操作传统套汇方式没有什么两样,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只有陈某一个人看得清楚,那就是他真正摸清了信用证套汇的操作模式,从而找到了一条为热钱出逃“服务”的优质路线。毕竟,热钱流量大,要保证安全抽逃,信用证方式是最佳选择。与他传统的地下换汇业务相比,信用证走的是“官方认证”线路,是监管部门眼皮底下的“正常”业务,只要打通银行环节,一切都变得如此顺风顺水。
因此,接下来的陈某,便彻底从与廉某的合作中抽离出来,开始了独立运作信用证套汇的新历程。一旦自己操作,这里面的利润就变得巨大无比。
还是以600万美元算,通过境内银行的内线人员,陈某交496万元人民币的保证金,轻松开出几乎等于没有条件的信用证,然后通知自己的境外公司进行假发货,实现贴现,等到开证行通知赎单后,补齐剩余的贸易款4465万元以及30多万元的贴息与手续费,总共付出的人民币为4996万元左右。
之后陈某再通过境外付汇方式,按照比官方比价高3毛左右的汇率,在境内结取人民币5140多万元,这样,他一笔“贸易”就轻松获得146万元的利润。而他付出的成本仅仅是贴现利息与手续费。
可以说,信用证贴现的贴现利息相对于资金紧缺困难时期的银行贷款利息是相当低的,改革初期的资金贷款利息一般都超过年百分之十,而贴息只是千分之几,非常合算。
热钱出逃之所以看好这种方式,是因为信用证转款金额可以很大,而又不引起注意。更重要的是,利用信用证,可以借助假进口以及企业外向投资和交易等多渠道完成出逃计划,而且很难管制。
也许,地下钱庄经营者们还仅仅专注于汇兑赚钱这些概念上,不问这些外汇来源,更没有意识到,帮助巨额热钱出逃,已经对中国的经济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即使认识到,又能怎样呢?他们会就此金盘洗手?
未知数。
比如吏得控股的廉某,曾经一度在深圳某报社的大楼里租下足足一层,干的就是信用证套汇,并且利用获利资金以外商身份反过来在国内继续投资。早年深圳最大的迪厅就是他的,当时可谓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