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任何行当里都有祸水。本来“本本分分”地做点国家不允许的事,赚点小钱,不乱搞,也许国家还能睁一眼闭一眼,可是,这个行当偏偏就出现了一些魔术人才--就是给卖券的付钱时,当着对方的面先数一遍,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对方眼盯着没错,一般拿钱拔腿走人,回家才敢数。可是一数不要紧,却只剩一五一十了,十五二十没了,凭空少了不少。
这在圈里有个很专业的术语,叫“掰券”。
可能有人会说,傻不傻呀,黄牛付钱后,也当着他的面数一遍不就行了?
问题是,不光是倒卖券的职业黄牛算投机倒把,私下卖券也是违法行为。黄牛们敢数是因为生意做多了,胆子比较大,可是卖券的那些人也就是偶尔卖一次两次,都知道违法,谁敢在大街上数钱?
因此,一只苍蝇坏了一锅粥,那些“掰券”的人把那些“本分”黄牛们也坑了,慢慢地,黄牛行业和现在的中介就差不多了,口碑相当不好。有的人回家发现少钱了,咽不下恶气,但又不敢报警,于是就带领七大姑八大姨返回黄牛经常出没的地方去找,有时候还真能找到,那这黄牛就比较惨了,至少也得被挠上几把。
后来,黄牛们也学精了,纷纷积极应对,采取多处流窜作案的方法,再不行,就跑到外地流窜。等到1980年深圳特区成立之后,潮汕地区的“掰券”人士率先跑到深圳,连掰带倒腾地继续做这种流氓生意。
再后来,大部分正规黄牛也都云集深圳,逐渐从倒券转型到直接倒卖外汇上,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大。
除了四处迁徙的职业黄牛外,也有无意中成为黄牛的。
深圳原本就是个小渔村,自从搞了特区,人气就起来了。当时的深圳人口极少,国家大力发展特区经济,可是建设速度跟不上,有很多的就业空缺。而潮汕地区则自古地少人多,种粮解决不了一家吃喝问题的潮汕农民就向赶集一样涌向深圳,有的盖楼,有的卖菜,有的卖水果,有的卖香烟,有的搞小商品生意(当时还有个时髦的词--批零兼售、代办托运),可以说,整个最基层的物资流通,都由潮汕人扛了起来。
深圳是口岸,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和港澳同胞出现了。这些外宾或内宾们,很多都是临时过境深圳,或者短暂居留,有时买点水果、香烟、日用品什么的需要支付人民币,但他们又没时间去银行兑换外汇券,于是就干脆私下里说服小商小贩们,多给俩钱儿,直接收外币(港币、美元或日元)得了。这相当于他们主动要求我们雁过拔毛,翻译成今天的流行说法,商贩们属于“被兑换”。这么一来,越来越多的人就手握一些零星的外汇,有的人积累到一定数目,会找个有护照或者港澳通行证的熟人帮忙到银行去兑换外汇券,然后用此买点紧俏商品,节省一大笔人民币;还有一些换到外汇券之后,发现这东西很值钱,于是慢慢放下香烟摊、水果摊,转行做外汇券黄牛;而更加精明的人,则看到了更大的商机,于是把这些外汇先攒起来,偶尔遇到有急用外汇的人,就高价直接卖给他们,而不用倒腾外汇券。
日久天长,这种细水长流的交易,竟也让其中一些人赚取了非常可观的利润,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资本。
讲到这里,“正规”地下钱庄出现的条件已经基本成熟。
该来的,迟早要来。
4 蚂蚁搬家
改革开放之初,为了提高创汇,政府除了大力推动进出口贸易之外,还发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创汇途径。
那还是1978年,改革开放政策刚刚放出来,人们就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把风吹得足够春暖花开、敢教日月换新天了。
当时在东莞,有个叫张细的人,首先就架着东风飞上了天。他拥有一家叫张氏投资有限公司的企业,自己任董事会主席。开放的春风首先大力鼓励外商进入中国投资,专门研究投资并运作投资的张细对此很敏感,他多年的研究成果终于可以拿出来尝试了。
首先,他提出,潮汕、东莞地区地少人多,有很多闲置的劳动力(当时叫无业游民),这部分人不用起来,第一是资源浪费,第二也对治安不利。如何用,则需要从企业贸易形式和投资形式上有所创新。外国资本对劳动力有需求,中国对外资有需求,这是双方合作的契合点。那么,我们可以组建这样一种企业模式:
由外商提供设备、原材料、来样、建厂房资金,并负责全部产品的外销,由中国提供土地和劳动力。中外双方对各自不作价,以提供条件组成一个新的“三来一补”企业;中外双方不以“三来一补”企业名义核算,各自记账,以工缴费结算,对“三来一补”企业各负连带责任。
这段话的意思是,港商或外商可以在特区设立进行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的企业,在贸易方式上实施补偿贸易。这种投资模式的好处是,双方互不作价,只提供生产条件,政府不需对外商的贷款负责,原料、产品都是你的,进出口实施免税或者优税政策,你只需向我们的劳动力支付外币工资即可。
外币在中国不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