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色随心变”是一种不符合工业化标准的经济理念,为了正规化,遂取消了快乐和痛苦这个意义上的“非标准化”的价值,代之以货币表现的“标准化”的效用。从此,脚踩黑云还是彩云不再重要,重要的只剩下富贵与贫贱,即物质财富的多少。
从深层根源上看,工业时代价值分析的特点,是用形而上的理性排除情感的干扰。工业化是反对自然的,情感就是存在于人之内的自然,所以“色随心变”是要大反特反的,否则农业社会的价值观就要复辟了。
后现代性的价值分析,则特别强调“色随心变”。后现代的一个基本理念,就是心物一元,它是前现代(农业社会)“天人合一”的否定之否定。心物一元这里的“心”,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情感,扩大点说就是与心理有关的情感、个性化、信息等不确定的东西。在物质财富中,加入“心”的成分,成为后现代的要求。
随着工业化在全球即将完成,现代之后的时代来临,2002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终于颁给了专门研究“色随心变”的丹尼尔·卡尼曼。卡尼曼写了一篇《回到边沁》,正式提出在价值分析上从马歇尔“回到边沁”的纲领,主张改变只分析效用(物)、不分析价值(心)的西方主流经济学,像边沁那样既分析效用又分析价值,实现心物一元,为此他提出了心物一元的价值模型。
需要说明的是,效用不是物,效用是人(基于愿望)对物的使用价值的评价。上面与价值、效用联系在一起的“心”、“物”,是指按照心物二元区分的方法和观察问题的角度。科学主义代表物的方法,人文主义代表心的方法。物的方法的特点是,用自然科学(看待物)的方法和角度看待人与物,人是物化的人,物是物化的物;心的方法的特点是用人文的方法和角度看待人与物,人是人化的人,物是人化的物。观察效用的物的视角体现在,把人当做了物性的存在(还原为物质欲望的人),排斥了精神、文化、心理、伦理等专属于“心”的不确定性;观察价值的人的视角体现在,把人当做了人性的存在,引入精神、文化、心理、伦理等专属于“心”,而无法用科学主义研究物的方法来研究的人本现象。从这个意义上说,心物一元的价值模型,本质上是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融合的价值模型。
如果我们像围棋那样一算???十步就会发现,互联网价值真正的根曲曲折折,最终将通向这里。这正应了奈斯比特《高科技·高思维:科技与人性意义的追寻》中的预言:“每出现一种新的技术,就相应会有一种人性的反应作为代偿。”当然,仅靠技术分析,算不到心物一元这一步,后现代不过是更好的算法而已。
快乐水车
如果我们把彩云和黑云比喻为快乐和痛苦,《镜花缘》第十四回就相当于提出了一个后现代经济学命题:有钱的不一定快乐,没有钱的不一定不快乐。小说中的那个酒肉和尚与乞丐,虽然并不富裕,脚下踩的云却由于心的原因,“色随心变”,成了彩云;而那个腐败的官员,虽然挣了不少银子却不快乐,整天“就只脚下围着红绫,云之颜色看不明白”,原因就是“此等人,因脚下忽生一股恶云,其色似黑非黑,类如灰色,人都叫做‘晦气色’”(有点像今天汽车尾气超标,净冒黑气)。
唐敖问:“云之颜色,既以五彩为贵,黑色为卑,为何这个乞丐却登彩云?”这可叫他问着了。这可不是个简单的问题,而是个非常深奥的问题,经济学上叫“快乐水车”。最初是由布里克曼和坎贝尔提出的,它比喻经济发展像水车轮子一样不断滚滚向前,但快乐水平却在原地打转,并不随经济发展而显著提高。1976年西托夫斯基在《无快乐的经济》中,深入分析了“快乐水车”现象,此后各国经济学家对此纷纷进行了统计研究。“快乐水车”实际描述的是效用与价值的背离,专门用来解释“有钱但不快乐”这种现象,实质是在揭示工业化的内在矛盾。
30年来,大量统计显示,当人均收入达到工业化完成时的3000~5000美元后,经济发展与快乐水平的关系越来越脱节,有时穷人、穷国的快乐水平甚至可能反而比富人、富国更高,就像《镜花缘》中的酒肉和尚与乞丐比富人快乐水平高一样。随着对“快乐水车”现象研究的深入,人们终于将矛头指向主流经济学的价值论本身。
人们发现,问题出在一成不变的理性上。经济人理性,像黑格尔的绝对理念、康德的纯粹理性一样,是18世纪、19世纪的产物。现代性思想潮流的大趋势是从形而上转向形而下的,自从互联网取代蒸汽机充当了历史的火车头后,这种情形更加明显。经济中的价值分析,为什么没有相应“形而下”化呢?
无聊的力量
观察一下中国的互联网,就会发现一个明显的现象。凡是无聊的,都很成功,例如游戏、短信、动漫、彩铃、胡戈、木子美、芙蓉姐姐、“超女”等等;凡是有聊的,都很失败。那些无聊的事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酷,也就是给人带来的快乐水平高。
无聊的本质,与酷的本质一样,是“去中心”化。聊就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