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头们的一些举动使传媒成为一个“看不清、道不明”的产业:他们一方面用各种空洞无物的流行词充塞媒体,另一方面将公众的注意力转移到“名人效应”上。2001年6月5日,《纽约时报》刊登了一则由“维旺迪环球”所作的整版广告,宣告维旺迪已斥资约20亿美元收购霍顿·米夫林公司(Houghton Mifflin);这则广告正是上述两种现象的完美例证。这桩交易后,维旺迪环球集团大体上分崩离析,霍顿·米夫林公司也两度易手;不过,在进行收购之际,掌舵维旺迪的是传媒大亨让·马里·梅西埃(Jean-Marie Messier),他在此前曾是一名银行家。
梅西埃于1996年成为一家法国水务公司的负责人,此后迅速在该公司推广了自己的宏伟构想,打算让其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个性化信息、个性化娱乐及个性化服务的生产供应商,全方位使用各种分销平台及设备1,全天候面向身处世界各地的消费者。”梅西埃为其麾下的公司勾画了一张无所不包的蓝图。他的第一本书名是《J6M.com》,恰好展示了梅西埃的雄心壮志:“J6M.com”这个名称引用了一档法国喜剧节目2给梅西埃起的绰号,指代“Jean-Marie Messier Moi-Meme Maitre du Monde”,意思是“让·马里·梅西埃,也即本人,乃世界之王”。
在掌权的数年间,梅西埃进行了一连串狂热的投资举措,无论就绝对规模还是怪异程度来说,霍顿·米夫林收购案其实都算不上这些投资举措中让人瞩目的一例。梅西埃五花八门的投资对象包括“战略性”股份、合资企业、收购等等,涉及的领域也堪称宽泛,涵盖了摩洛哥电话公司、美国和英国卫星广播公司、欧洲门户网站、法国移动通信授权。到最后,他指挥下的投资交易数已经超过一百桩,总金额超过1 000亿美金。梅西埃向股东和公众大肆兜售“霍顿·米夫林”收购的战略重要性,恰好反映了一种重要现象,而该现象正是创作本书的原动力——它揭示了传媒巨头们为了掩盖其行为本质和麾下企业的本质,会如何使出浑身解数。
霍顿·米夫林出版公司是一家经营惨淡的小学教科书出版商。为了让各州和各地区“采用”其教科书作为正式课本,它作为四家主要出版商之一投入了激烈的竞争,被其他三家远远甩在了身后。霍顿旗下最小,也最欠缺赢利能力的是一家规模极小的消费类图书出版公司(业内称作“大众出版”),其中儿童读物的销售额不到该部门总量的一半。就总体格局讲,霍顿·米夫林公司2001年的预期收入为11亿美元,其中“大众出版”业务所占的总份额不到10%。
梅西埃写给公司股东的一封信打着“好奇乔治走向维旺迪环球”这个大标题。“好奇乔治”的提法套用了霍顿于1941年开始出版的童书标题,该童书常年畅销不衰,十分易于辨认。这封信件周围环绕着该系列童书主角的六张可爱图画。“无需太久,”梅西埃在信中写道,“维旺迪环球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和分销网络就会让好奇的乔治满载而归。”
该广告在两个重要的方面缺乏诚意。首先,也是最显而易见的一点,是在被收购方的本质上有误导公众之嫌。被收购一方的业务以教育出版为主,而不是以出版大众儿童读物为主。摆上一本四年级数学教科书,不如亮出“好奇乔治”讨人喜欢的图片有说服力,尽管前一种行为更加诚实。此外,更加具有隐蔽性,但意义更加重大的一点是,乔治的图片显然意图隐喻教科书出版商和娱乐集团合并后将产生某些协同效应。可是,即使大众出版业务在霍顿的业务总量中确实占据着主要份额,这一虚假的隐喻仍然不能成立:“好奇乔治”的电影、电视、音响版权和商品化权并不属于霍顿公司所有。作者通常会自己保留上述权利和其他一些附属权,再把它们一一卖给出价最高的买家(“好奇乔治”的作者是一对卓越的德国夫妇——玛格丽特·雷伊和汉斯·雷伊,他们在纳粹入侵时曾带着“好奇乔治”的手稿骑自行车逃离巴黎);而按理说,出价最高者应该是能够通过相应媒介利用书中角色获得最大利益的人。
维旺迪的收购让环球电影公司的高管们吃了一惊。据环球电影公司所知,他们已经购买了相关版权,而且已经投入了一些工夫积极开发一个“好奇乔治”项目。维旺迪环球收购的公司恰好出版了“好奇乔治”图书,但除了图书版权以外,此举并不能确保维旺迪在其他媒介领域拥有与“乔治”相关的压倒性优势。如果一家电影公司已经获得了某部图书的电影改编权,那么这家电影公司和拥有该图书的出版公司合并,也许能够让两家提高营销效率。某些主要的电影公司拥有较大规模的大众出版业务,比如福克斯和派拉蒙电影公司[此外,新闻集团旗下已有哈珀·柯林斯出版公司(Harper Collins);维亚康姆 旗下已有西蒙与舒斯特出版公司(Simn & Schuster)],但这些电影公司在旗下图书作者出售电影版权时却通常并非出价最高的买家,由此可见,即使类似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