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老二他……”
“嗯,死了。”柳本初已经走近蹲下,看了看,说,“怎会从窗台上跌下来,他要做甚么?”他心中也是又惊又痛,只是久经阵仗,又要负责秦知暖的安危,知道临危不能乱,才强压下来。
“可能是想跳下去搬救兵。”滑小川突然说。
柳本初看了滑小川一眼,回头又去看傅远的尸身,发现他除了脖颈处,右手也有个巨大的血洞,斜斜的拉了个口子,掌心已被对穿,有一小半的手掌已经不在了。狐疑之下,抬头去找,赫然见到房梁之上露着一截沾血的箭翎,而整支箭杆全都没在了梁内。他忙对傅深道:“把他身子掰过来。”傅深忍着悲痛将傅远的身子翻了个身,然后大叫一声,热泪长流。
原来傅远的后脑上也是个血洞,红白之物吞吐,铺得头发上四下皆是。柳本初心中异常沉重,显然傅远是被这一箭夺命的。跟随自己多年,他知道傅远实力着实不弱,危急时刻要躲开一支箭还是挺有把握,可知这一箭射得实在劲急,速度已到了没有躲开机会的地步。
要从地面一箭射到藏刀楼的三楼仍然保持急速,柳本初自问也能做到,但是,问题在于傅远毕竟身手相当不错,在千钧一发之际竟往后仰身一跃,同时一探手要去捉箭。可惜的是,他不但被生猛的箭势硬生生冲破了小半只手掌,而且似乎半点阻不住它的速度,瞬间自哽嗓咽喉穿入,斜往上走,从后脑穿出,被击杀于退跃的半空之中。
都说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瞧那箭支穿透一掌一颅,整支扎入房梁直没至羽的余勇,哪有半点强弩之末的和气?柳本初知道,这种骇人的力量自己绝对没有。而且他晓得,更可怖的不是力量,是眼力和控制力。藏刀楼一楼起着火,常人在地面近距离观火,瞳孔会自然缩小,进光则少,三楼虽掌着灯,从楼下看上去必是黑蒙蒙一片。白天要百步穿杨还有可能,在这火光摇曳中要从一楼射穿一个三楼窗台上后跃之人的咽喉,这得是双什么眼睛?这双手得有多稳定?普天之下,这样的箭手一只手数得过来。
想了一圈,柳本初走到秦知暖跟前,说道:“大小姐,这次的危险似乎远在我预料之上。傅远是被一箭射死的,放箭之人不但膂力惊人,眼力也是当世无双。这样的高手,凭我寡见,恐怕……恐怕连杨指挥使也未必强于他。”杨指挥使就是杨裕麟,与柳本初同为秦永真麾下的最强战力。杨裕麟是莲迟郡福田县人,皇城响晴都第一箭术宗师王希重的二弟子,箭术深得其师真传,出神入化。柳本初对杨裕麟知根知底,两下衡量,觉得纵是杨裕麟亲来,射杀傅远的这一箭由他所发,也无非如此。
“哦?”秦知暖终于动了容,“看来对方是势在必得,真要我的命了。”
柳本初宽解道:“那也未必就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正在这时,从窗外楼下送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楼上的人听好了,今日我们只要秦知暖那小骚狐狸的贱命,谁要是要想活命,就把她脑袋砍了从窗中扔出来,我们立时撤走扑火。如要被她蛊惑迟疑,一个个都陪着她烤成焦炭!”虽是女声,中气却足,竟压过了满楼的热闹,一字字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柳本初闻言怒极,立时冲着外面叫道:“放屁!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也给老子听好了,识相的快点儿滚蛋,否则片刻之内秦将军的援兵即到,惹了本大爷和我家大小姐的,一个个要被乱刃分尸。”
窗外传上来清脆的笑声,依然是那女子:“你这家伙真是头脑简单,我们若是怕秦永真,也不敢烧杨昊天的买卖了,现下是秦永真和杨昊天包圆了一块儿惹,你搬一个出来吓唬谁哪。”
藏刀楼客人中不乏好手,这时看两边僵持,哪一边似乎都惹不起,火又越吃越高,其中便有两人悄声商量了几句,各自觅得了摔不坏的落点,分头跃上窗口要跳下去。他们是没看到傅远的死法,可惜了。
一个还来不及跃下,就左眼进后脑出,被一箭钉在窗框上。另一个跳是跳了下去,却在半空被扎了十七八支箭,还没落地就已气绝。
众人大呼小叫,全都往中间缩拢去,再没人敢靠近窗口。只听窗外那女子道:“我说了,只要秦知暖一人的性命,与旁人无涉,她一死我们就散,只要这贱人还有一口气,谁都别想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