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楼的第一层除了设宴之外,平日很少开张,只用山水屏风围住了,明白的客人一看就懂,会沿着楼梯往上走,即使不明白的问起,也由迎客的店伴指引上去,因此没有人。二层,为了瞻仰秦知暖,所有客人早先就已经清空了,连伺候的伙计都全部跟上了三层。所以除了附楼,整栋楼的人全都集中在了第三层。
这倒方便了走火,初时楞是觉不出,一旦觉出了热,已然来不及了,只觉得温度升得交关快,没有蒸汽的桑拿尝过吗,就这滋味。
滑小川看三楼另有一个伙计正发着呆,忙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厨楼看看!”声音倒是镇定得很,那名伙计原本与滑小川不睦,危急关头就显出高下来,听滑小川一指挥,应了一声,脑子也没动就三两步往木桥上跑,要经附楼下去。
柳本初正等着沉吟不语的秦知暖示下,刚听到滑小川所言,转头去看,那伙计已经布帘都不及挑开,一头往木桥上扎了过去。柳本初想要阻止,却不知道他名字,危急中只叫道:“傻小子别啊!”
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一声长叫渐远,然后是重物坠地之声。滑小川一愣:“怎么回事?”柳本初叹道:“木板断了,我方才不正是第一时间去看了吗,这傻小子。”
滑小川吃了一惊,小心翼翼走过去挑开帘子一看,果然那一丈出头的楠木板从中间齐齐被人截去了半丈多,方才那伙计等如是二话不说就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此时下面烧的又热又亮,即使没摔死也烧死了。另外,要说身手矫健者助跑一段从主楼跳过去,也不是没可能,可绝望的是厨楼也如这边一样起着火,烧得一样欢畅。这就打消了滑小川先前的猜测,看来不是厨房走水,是有人故意放火。他摇了摇头,缩回身子,想必另一条路也是死的。
果然,此前发一声喊争先往下冲的第一批客人,这时候又回转身往上来了,累及中段的那些客人生受着两面挤压,叫苦不迭。上首的杂七杂八喊:“别挡道,猪脑袋发什么楞!”“下去啊!他妈的走啊!”下首的只管喊:“整个一楼都是火,走不了啦,快让开!”“人都被点着啦,快回去!别下来蠢货!”因都扯直了嗓子往死了叫,藏刀楼又向来以藏匿匪寇为己任,其中不乏江湖好手,挤恼了一边喊一边配合着拳打脚踢,导致两边都听不清对方喊什么,中间的又被挤得气都透不过来,更不知状况。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秦知暖突然问:“你们觉得,阮掌柜这人如何?”
傅深傅远这时候早急得不行,半天见秦知暖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傅远道:“大小姐,阮铜这老小子爽您的约,害您身陷险地,往后咱兄弟帮你揍他出气。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想办法走哪。”
只有柳本初懂她的意思,挥手压了压傅远的话茬,反问:“大小姐,你是说,阮铜设计害我们?”
“不是我们。”秦知暖道,“是我。”
柳本初不解:“可他与将军私交不浅,他们东家杨伏又是你的……又是你的……朋友,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哪。”虽然过去很多年,他还是习惯称呼秦永真为将军。
至于他支支吾吾的意思,秦知暖懂。她无奈地笑了笑:“柳大哥直说便了,杨昊天确实来过月下小惜轩,与我有一宿缠绵。事了之后,他又对我十分爱惜。我于公与私,绝说不上是藏刀楼的敌人,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阮铜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烧自家的楼,看来应该不是他搞的鬼。”
柳本初道:“也不能彻底排除,这事押后再议,现在我们怎么办?”
“全凭柳大哥做主,”秦知暖说,“不过你既看了一圈,再来问我,必是没什么法子吧。”
被看穿了,柳本初尴尬地笑了笑:“大小姐比我聪明百倍,我想不出法子来,你一定能想出来。”
这两句话把傅远听得烦了,心想:“不就是起火吗,这楼说矮不矮说高不高,不过就十余丈高,摔得死一个伙计,可未必摔得死我。等我找个软处往下一跳,搬来水龙队,也算露个大脸。”当下他也不言语,沿几个窗口走了一周,环视了一遍,见下面叉叉压压站了几圈人,都面戴黑绢帕看不清模样。虽然心惊,仗着一身本事和烈脾气,倒并不怎么怕,暗骂一句“宵小”,看准临湖一面的一丛矮树,顶着热浪爬上窗台就要跳下去。
因场面噪杂混乱不堪,其他人又都听着柳本初和秦知暖说话,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直到噗通、啪嚓两声,傅远整个身子从窗台上跌飞回来,重重地砸在楼板上,顺着他跌飞的轨迹,血洒了一地,还有几滴溅在了傅深的脸上。
傅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虽比傅远沉着冷静,反应却比傅远慢着半拍。起先他没注意到兄弟走开,等注意到的时候,傅远已经一身是血地躺下了。傅深再迟钝也要吓出几两魂魄来,喊一声“老二怎么啦!”赶到傅远身前查看。
一看之下,他索性把剩下的魂魄全交干净了。
只见傅远脖子正中的咽喉处有一个血洞,红浆汩汩喷涌,两眼圆睁,满是惊诧之色,眼见是不活了。傅深登时脑中嗡的一声响,喊道:“老二!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