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抽了两个耳光。
卫述秋听得一人吃吃正笑，迷离间有张青筋高下的脸在不远处盯住他，吓得他登时头皮发炸，醒了一大截。
脸上火辣辣的，伸手去摸，却觉着手疼得抬不起来。眼前是徐满转忧为喜的神色：“醒啦，好小子。”
这才看清楚，自己靠在徐满偷来的那辆商务车后座里，车门打开着，外头夜色流转，草木葳蕤，不知是哪处荒郊野岭。而对面着地而坐的就是那青脸怪！不对，仔细看并不是七层遇到的那个，两人脸型有微小的差别，这应该是徐满在下面几层遇见的，不知用什么办法带到了这里。
“别怕，”徐满说，“这货被我捆得可结实了，就算松开了也无害，腰眼上被我扎穿了，能不能活都两说。”
青脸人却一点不着急，又是吃吃一笑，卫述秋才发现刚才的笑声是他发出来的，问道：“你笑什么？”
青脸人说：“我也是两个耳光被他甩醒的，哈哈，你也是两个耳光，哈哈哈，半死不活的人，他也下得去手。”
卫述秋骂道：“姓徐的，你敢打我！”
徐满摆摆手：“稍安勿躁，这不是想叫醒你嘛，我看过你伤口了，死不了。”然后走近青脸怪，在他面前蹲下，问道：“说吧，派了多少人手出来？去了哪些地方？要找哪几个人？你同组的另一个已经交代了一些，你要是敢骗我，把你脸上的青筋一条条掐断。”
青脸怪还是吃吃地笑，似乎徐满是讲相声的，摇摇头：“我不信，哈哈，我们从来不招供，肖老已经死了吧？哈哈哈。”
徐满真是个没耐心的人：“他叫肖老啊？好吧，是死了，你不招供也得死，招了我放你走。”
“你骗小孩呢？”
“好吧，我是骗你的，你招了我也不放你走，要你失血而死，你横竖要死，守口如瓶为哪般？你比肖老可好多了，肖老不爱说话，所以一见面就被我干掉了。你爱说话，我陪你多说说。你效忠你们组织这么多年，不想试试出卖人的感觉？人一辈子嘛，总要有心血来潮的时候，什么都要试试。”
“哈哈，人？你说我是人？”青脸怪笑但却毫无笑意，声画不同步般的不协调。
“随便，你不是人也没事，又没逼着你当人。喝酒不喝？”徐满的逼供方式真是信马由缰，从军用背包里拿出一瓶小二，自己喝了一口。
没等青脸怪说话，卫述秋抢着说：“我喝。”
徐满回头喝道：“别打岔！我办正事呢，你一会儿再说。”
“看起来不像办正事的样子。”青脸怪说，声气已经没之前那么足了，“你也不用想办法了，哈哈哈，我什么都不会说，只有一样可以告诉你。”
“哦？那也成，说说看。”
“我们出了事，有更多的人会朝这个坐标赶过来，来的人只会更强，我的能耐，算个屁啊，哈哈哈，胖子你，等着挨宰，挨宰，洗干净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头一歪，没声响了。
徐满摆弄半天，叹道：“还以为牙缝里藏了毒自杀呢，居然有人活活把自己笑死的。这孙子。”
这一场戏直把卫述秋瞧得头都大了，等徐满递过酒瓶子来，他张口就喝，要舒一舒紧绷的神经。徐满在一旁唠叨，把他昏迷之后的事简略说了。原来两个青脸怪约定分层搜捕，肖老从七层往下找，这一个从一层往上找，结果先遇见了徐满，在没人的塔芯里一顿好打，被徐满打得昏死过去。徐满借口搬运醉鬼，搭着他下山，绑紧了往车里一扔，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救卫述秋，在混乱中击杀了肖老。
当然后半段有点出格，为了省事儿，徐满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一巴掌，把碍事的家伙全扇趴下了，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背着卫述秋逃得踪迹不见，楼梯都被他踩断了不知多少级。
听完经过，卫述秋不知是何滋味。本来死里逃生应该高兴，但心中却空落落的没着力之处。常人愁的是什么，许是生计，许是意义，可自己不但不知道从哪来到哪去，连回忆的存量都只有一天而已，这种感受就像身体不再充实，扁成了一幅涂鸦，瘦作三流小说里的一句话，单薄而没有存在感。
屋漏偏逢连夜雨，完全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状况又偏偏找上他，他现在只想当个平凡人，有记忆，有家庭，有朋友，或者，这个年纪还该有一折恋情。他要的不是从六和塔高处跌落后活下来的奇诧，也不是三番两次被一个完全不肯透露身份的胖子从残酷的敌人手里救下半条命，他要的是寻常。又有几人知道，寻常是这世上最贵，也是这世上最难。
聪明人总是奢求寻常，而蠢的总是反向追逐。卫述秋是个出类拔萃的聪明人，可惜卷入了空前绝后的不寻常里，这种痛苦，不具备万般豁达，实在难以消解。总算，他多半是个脱略之徒，还能尝试去消解。
他酒量原本奇差，仍是一口气喝完了一瓶白酒。
徐满折腾半日，也有些疲倦，靠在车厢上看四围的景，自言自语：“杭州真是个好地方，事儿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