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情合理。”徐满说,“你头脑真不错啊,可你怎么知道是扭打挣扎,不是情侣之间追逐嬉戏呢?”
“首先这种情侣存在的几率和你的冷点一样低。”卫述秋说,“其次,你看仔细些,碎瓦间隙里的点点黑斑,那是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你也说了,我身上杂七杂八几十处伤口,难免有一些就是在这六和塔顶层窗外的瓦面上与人争斗时弄的。”
此前徐满决定带卫述秋上六和塔,并不对还原现场寄予多少希望。他实是个大忙人,尤其近两年内马不停蹄要走访四方,原无太多时间一直和卫述秋待着,实在是因为这小子大难得脱之后遇上记忆丢失这种诡异的情况,假如不帮着他找到起点,自己走了也不安心,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嫌疑。而如今看来,他远远低估了眼前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的推理十分浅陋,但贵在条理明白,思路畅达,尤其是在肉体承受如此巨大的伤痛时,还能冷静观察,搜集一切蛛丝马迹予以组合衔接,这种异常状态下的精神集中能力十分难得。如果他头脑始终保持这么清醒,或许不用再花更多时间考验就能确定他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惜徐满冒不起这个险,退一万步说,即使卫述秋是他要找的人,也许中国地区并不止他一个。老师说过,这些孩子随机散布在全球的旮旯角落,极端情况下,所有人都在一个地区也是可能的。徐满必须平均分配自己的精力,到这个地步,是时候和卫述秋暂别了。
正当徐满打算把话交代清楚走人,突然发现卫述秋神情怪异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他一低头,看到了自己腰间的腰带扣。
此前卫述秋也注意到这个腰带扣的异常,明明在医院看是圆的,下了病榻扶着徐满离开时不经意看了看又发现是方的,等到了山门处买票时又注意到是圆的,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可是现在,它明明还是方的。
卫述秋指着徐满的腰说:“这东西之前不是……”
徐满挠挠头,说:“哈哈,没错,之前是圆形的,现在在你眼皮子底下变方了,厉害吧。”
可卫述秋没从他脸上看到丝毫笑意,察言观色,他意识到情况不妙,问道:“是不是有麻烦。”
徐满把胖大腰身尽量挤出窗往下看,塔檐虽然一圈圈渐宽,奈何这个角度依旧看不到半点下层的情况,除非跳出窗去。他缩回身子,蹙眉想了想,可惜脑子不太好用,想不出什么招来,于是说:“这是‘青脸怪’靠近的警示,我去引开他们,你混到人群里伺机下塔,我会尽量找到你与你会和,万一见不着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话徐满两步抢进门洞,往下层赶,像一只篮球横着掉进篮筐里,动作敏捷得与之前判若两人。卫述秋连连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开始后悔之前不抓紧机会,留下太多问题还没问,万一两人再也没法见面,这团浆糊似的迷局可要折磨死他的神经。
他不敢多想,拖着病腿混在一小撮游客后面,打算依言伺机下塔。
可恨是那撮游客走走停停,谈谈笑笑,在第七层上每个窗洞里拍照赞赏,半天没有撤退之意,叫卫述秋心焦起来。看下楼的门洞内部是个环形结构,假如谨慎些,说不定能绕开青脸怪,而且徐满下去有一阵子了,也没听到下层有异常的响动,说不定已经把人远远引开了。犹豫一阵,卫述秋决定冒一冒险,脱队向最近的一个门洞走去。
四五步路,对他而言如是百里奔逐,总算近到一步之遥,突然心尖上一阵寒意,他看见另一头人众散开,让出一片空间来,中央站着个相貌不太对得起观众的男人。
卫述秋一眼便知是敌,因那人虽着便装,面色却菜青,与早晨在医院寻堵他的那两人一个色系。这次瞧得近了,更觉出毛骨悚然。此人手脸脖子一干暴露在外的皮肤隐隐地青筋四伏,且干燥褶皱无有神光,同患了败血症相似,左近的游客一见都绕着走,才将他凸显在那里,满是扎眼的难受。
他是为找自己而来,卫述秋知道,此时待要躲藏已经迟了,他看到他,他也看到了他,双方目光一接就懂,那人紧走两步,迫开人群快步朝这边走来。
很显然,以自己目前的伤势甚至赛不过一个正常人的步行速度,逃是逃不掉的,只能想别的法子。可须臾间哪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爬上窗台,再从六和塔顶往下跌一次吧。
怎么不能?一刹那间,他看到人群里站着那个保安。卫述秋用左腿几步跳到窗前,忍着剧痛两手一撑,爬上窗去,一边大喊:“不想活啦!”
整个七层一时炸开了锅,保安只发了两秒钟的呆,癫了一样往这边跑,一面叫:“抓啊!抓住他!别让跳出去!”周围有反应快的群众也上前去抢卫述秋。
卫述秋瞥眼见那青脸怪提紧脚步奔来,从袖口里探出一小截明晃晃的金属刺勾,像是某种特制兵刃,几步之遥还能看清楚血槽。卫述秋知道要糟,这说明那人有极大的可能不想抓活的,而是要趁乱为自己的腾云驾雾助一臂之力,这回要再摔下去,可没信心再活了,活也活不痛快,要被那东西扎上,一挑断根筋,一爿飞片肉,只怕身在半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