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师皇城之西,一座并不如何起眼的府邸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这里是裕王府。
与严府那恨不得将富贵二字刻在门楣上的张扬不同,裕王府显得内敛而清静。
空气中没有龙涎香的甜腻,只有淡淡的书卷墨香与庭院中老槐树散发的沉静气息。
书房内,光线柔和。
几位大乾朝堂上足以跺脚引得官场震动的人物,正围坐一处,神情却远不如这环境来得轻松。
“糊涂!愚蠢至极!”
兵部尚书张居正,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他手中捏着一封同样来自温州的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个杜晦之,当真是个看不清大局的蠢物!我当初怎么会举荐他去浙江!”
他将信纸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惊得窗外枝头的雀鸟扑棱棱飞走。
“‘漕海一体’是什么?那是国策,是陛下近年来唯一铁了心要办成的大事!”
“是为了绕开江南那些盘根错节的士绅门阀,将财赋大权收归中枢!”
“陆明渊是谁?他是陛下亲自点将,派去浙江的一支箭!杜晦之他难道眼瞎了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讨好一个地方豪族,竟敢给陆明渊下绊子,拖国策的后腿!”
张居正越说越是气愤,胸口剧烈起伏。
“他这是想干什么?是想把‘漕海一体’这锅好不容易烧热的汤彻底搅凉吗?”
“一旦此事出了岔子,惹得陛下龙颜暴怒,我们清流一脉,就再也别想往这桩天大的差事里,安插进一个自己人了!”
一旁,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内阁次辅徐阶,静静地听着,眼神古井无波。
直到张居正发泄完了,他才缓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动作不疾不徐。
“叔大,稍安勿躁。”
徐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张居正身上。
“你说的,我都明白。杜晦之此人,有小才而无大略,守成尚可,开创不足。”
“将他放在温州这个风口浪尖上,确实是老夫当初失察了。”
他没有推卸责任,反而坦然承认,这让张居正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既然是错棋,那便及时纠正。”
徐阶的语气依旧平缓。
你亲自写一封信给杜晦之,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
“另外,老夫会亲自上一封奏疏,向陛下请罪,言明自己举荐失察之过,请调杜晦之往山东,出任一府知府。”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若是他看了你的信,还执迷不悟,不肯主动上书请辞,那便证明此人已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到那时,老夫便亲自入西苑面圣,以失察之名,也要将他从温州知府的位置上,硬生生拉回来!”
“这种人,多留一天,便多一分祸患,我们用不起,也等不起。”
“徐阁老英明!”
户部尚书高拱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性子火爆,早就等不及了。
“依我看,光是调走一个杜晦之还不够!”
他一拍大腿,眼神锐利如刀。
“最近这些天,上疏弹劾陆明渊的,除了杜晦之,还有几个浙江籍的御史言官。”
“我查过了,这些人背后,都与温州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汪家是什么货色?世代盘踞温州,暗中与倭寇勾连,走私牟利,早已是人尽皆知!”
“这次构陷陆明渊,更是罪证确凿!”
“陛下既然摆明了要栽培陆明渊这柄利剑,汪家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就是自己撞到了刀上!”
“我敢断言,此刻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乃至浙江的锦衣卫千户所,案头上堆着的,定然全是汪家的罪证,只等一个时机罢了!”
高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狠厉。
“严党那边,那个礼部侍郎李世文,与汪家的关系更是莫逆!我们何不趁此机会,顺藤摸瓜,将火烧得再旺一些!”
“将汪家这颗毒瘤连根拔起,顺便把严党安插在吏部的这颗钉子也给撬了”
“前有裴宽,后有李世文,我就不信陛下这次还要保下他严党!”
“如此一来,既是为陆明渊清除了障碍,也是为陛下清扫了国策推行的阻力!”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张居正和徐阶眼中闪烁的精光,昭示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一直沉默不语的裕王,此时终于缓缓开口。
他虽然贵为亲王,但面对这几位朝廷重臣,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谦逊。
“三位先生所言,皆是老成谋国之言。便依徐阁老的计策行事吧。”
他的声音温和,却自有一股皇室子孙的威仪。
“对了,还有一事。”
裕王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孤前几日听闻,陆明渊在温州上了一道关于开辟商路的折子,父皇似乎已经准了。”
“而且,他还正在温州筹备一个什么‘荣兵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