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织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故此她拦下了魏三老爷,尔后仿佛揭过了这件事一般,没再说些什么。魏兰蕴走到了明伦堂。
今日明伦堂外围着的学子比往日更多些,不止明伦堂外,明伦堂内似乎也是如此,魏兰蕴一进门,便发现堂内多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面孔。裴琚是第一个瞧见魏兰蕴的。
他原本大大咧咧坐在格窗下靠墙角的那个位置,见魏兰蕴来了,裴琚忙不迭端正地坐了起来,他理了理衣襟,抬头正想向魏兰蕴打招呼。可他前头坐着的那个带着黑方巾的书生,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书生挡住了裴琚将将举起的手,极热切地做了裴琚正想做的事情。“魏娘子,这!这儿!”
堂内人多案少,江懋早有预料,他替魏兰蕴占了一张顶顶好的书案,魏兰蕴一进门,他便将占座儿的文册砚台撤下了,指着空书案向魏兰蕴招手说道。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癞蛤蟆?裴琚刚扬起的笑容陡然僵在了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江懋,简直要在江懋的背后盯出一个窟窿来。魏兰蕴听见了江懋的声音,她朝着江懋的方向走来,江懋愈发热切了几分,而裴琚的心却止不住地提了起来。
骄兵必败。
他前些日子战术有误,延误战机,难保敌方不趁机奇袭,攻他最薄弱之处,万一就是在他疏忽之时,敌人突破了他的大军,生擒了他的兵马大元帅,这可如何是好?
魏兰蕴朝着江懋一步一步靠近,裴琚的心就像打鼓一般砰砰直跳。但魏兰蕴只是经过了江懋。
她甚至没有多看江懋一眼,也没有在江懋面前停顿片刻,她只是经过了江懋,然后径直朝着裴琚的方向走来。
裴琚松了一口气。
哈!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像他这样少年英雄的郎君,不比那些只会读书写酸文的书生差,魏兰蕴这样好这样坚韧的娘子,喜欢一个人当然就要持之以恒,哪里会这么快就变心?他的兵马大元帅有着不属于他的英武智慧,敌人想生擒她?做梦去吧!
什么黑方巾白方巾什么东山什么西山都见鬼去吧!魏兰蕴只喜欢他!只喜欢他!
裴琚想着,不由得骄傲地挺了挺下巴,他一个眼神示意过去,旁边的王孙立即心领神会。
他可没有特意给人占一张座位,瞧那黑方巾那不值钱的样儿!若是一会儿娘子同他打招呼,他再装出一副没瞧见人的样子,然后王孙再说这位置不好站起来走了,娘子便可以顺理成章坐在这个离他最近的位置上,吱呀真是承让,谁要他这样少年英才招人喜欢,娘子就是喜欢他,这可真伤脑筋,真让人头疼呐。
过道上有只碎掉的湖笔,魏兰蕴经过,正巧踩在湖笔上面,发出咔嚓的一尸□。
王孙起身先溜。
裴琚正要转头,发出他酝酿许久的啊呀原来娘子你在这里我都没看见你真是好巧的声音,可魏兰蕴走了,就像经过江懋一样,魏兰蕴也经过他走了。裴琚只觉得他整个人从中间裂开了。
黑方巾的身后是他,而他坐在最后一排,他的身后再没有座位了,也没有学子坐下了,他的身后只有一个位置,就是今日延讲的助教,那个沽名钓誉,明明家里富得流油衣服上还故意打补丁的,西山的反义词,东山张滦的位置。原来就是这个人,打劫走了他的兵马大元帅吗?裴琚的牙都要咬烂了。
张滦正坐在位置上磨墨。
他今日点的香是家中新调制的百合松兰香,比之前的味道淡了不少,也雅致了不少,他今日穿的衣袍、配的头冠以及带的香包香囊都是特意选配过的,与那些只会读书的愣头青,和只会打打杀杀的半文盲相比,他可远胜太多了。余光瞧着魏兰蕴朝他这边走过来,张滦的笑意愈发深了。墨已经很浓了,而张滦还在研磨着,磨墨的这个角度,是张滦找到的他最好看的一个角度,他没往砚台上加水,低垂着头,几近认真地磨着,直到魏兰蕴走近他,再经过他。
张滦的笑意也僵住了。
魏兰蕴绕着明伦堂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她最想要的座位。她坐在了靠院落这一侧的末位里,这个位置上本来还有一个小道童,魏兰蕴一坐过来,小道童便闷闷不乐地移开了书册,分了魏兰蕴一半的位置。明伦堂一共两行十二张书案,这本也是够用的,但日前观里新添了两个道童,今日堂里又多了两个学生,这书案便不够用了,合着数目算下来,总有两个人要合用一张书案。
小道童瞪了魏兰蕴一眼,他从兜里掏出一只炭笔来,朝着书案中间怒而画出一条分界线。
“你左我右,你东我西,谁越界就拿笔杆子戳谁!”今日讲的还是诗,不过却由着诗,带了些孔孟相关的东西。小道童听得很认真,纸上写写画画的却写不知所云的东西,而魏兰蕴没在听,她透过窗外,瞧着院子里那些倾耳注目的人,她瞧着那些人的神态,瞧着那些人的衣着,从而从他们身上,瞧着一些寻常的人,瞧不出的东西。讲席之上,乍然戒尺一响。
周稽山抽中了魏兰蕴旁边的小道童,来回答方才他提出的问题,小道童起初答得流畅,后半段却逐渐磕磕绊绊起来,小道童不由得涨红了脸。“……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仁者非止周济之物,更是推己及人之心(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