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丢人,说:“不用,也不疼。”
说着,他放下手,被云芹打到的后脑勺肿了一个包。裴颖却依然微笑。
云芹心想,看得出来此人和宝珍同宗同源了。幸运的是,伤口不影响,云芹拿药酒让太监给皇帝搓搓,便把让外书房给陆挚和皇帝,她自去内宅约束仆役莫要多言。陆挚和裴颖聊了一个时辰,裴颖方离开。
不好叫皇帝从墙上离开,陆挚叫人备了一顶小轿,裴颖从后门秘密走了。目送轿子离去,陆挚迈回屋内,又想起他与裴颖所商议的事。皇帝想以他为首,对抗朝中派系。
一刹,陆挚只觉足下的道路,延长成了几条。第一条路的尽头,站着脖子戴长枷的汪县令一-被各种势力渗透,却也是相互利用。
他已与汪县令走了不同之道,这条路暗了下去。第二条路的尽头,是段方絮。
做一个孤臣,在皇帝需要的时候出剑,在皇帝不需要的时候入鞘。这条路,也暗淡了。
陆挚与皇帝君臣之间有义,只是,这种义能保持十年、二十年么?他闭上了眼睛。
第三条路的尽头,是一个陌生人。
或许也不陌生,那人身着宰辅的朝服,在建泰年间强力推进的改革,纵然改革不算成功,却影响深远。
便是冯相。
冯相只手遮天,与皇帝相互制衡,是非对错只等身后再论,只可惜是满门抄斩。
如今陆挚正站在这个岔路口。但万一呢?陆挚想,他自己并不是冯相,应当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这条路本就是泥淖,涉足后就再也走不开。他许久没有动。
忽的,云芹拿着那竹竿走来,问:“陆挚,那位爷走了吗?”陆挚蓦地回过神,不知何时,他额角竞渗了些许冷汗。他朝她一笑:“走了。”
云芹觉得皇帝太乱来,当然,隔墙有耳,她没说什么。她问陆挚:“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陆挚:“方才在想事。”
云芹也在想事,她牵着陆挚进门,另一只手拿着竹竿朝上戳,说:“但愿他伤口快好,我没有很用力。”
陆挚笑了几下,忽的愣住。
云芹的身形,缓缓与多年前的影子重叠。
那年“罗刹案”爆发,萧山书院张先生遭人陷害,家里也摆着一樽罗刹。他和云芹处理罗刹,拆了它的四肢躯干烧掉。唯一个罗刹的脑袋,因为是实心的,实在难烧,就藏在房梁之上。后来,云芹捅下那个恶鬼首。
今日她以竹竿打裴颖,却也异曲同工。
权力的漩涡,被她搅乱了。
她牵着自己往前走,他们脚下出现一条新的路,最重要的是要有她。方才占据他心神的那三条路,包括最后一条路,彻底泯灭了。陆挚忽的说:“我也要回去。”
云芹:“什么?”
他大笑起来,抱住她的腰转圈,道:“回淮州,回长林村!”他难得笑得这般爽朗,陆蔗、何玉娘、沈奶妈和李佩姑等人全都跑出来看发生什么。
但看陆挚抱着云芹转圈,几人一愣又是好笑。陆蔗甚至拍手打拍子。
云芹面颊红透,叫陆挚:“呆子,快放我下来。”在她拿竹竿捅他前,陆挚好歹放下了她。
他当场宣布:“我也要回淮州。”
何玉娘惊讶:“那盛京……”
盛京的积累对陆挚而言很重要,但他明白自己更想要什么。陆挚道:“盛京无妨,在哪做官都是做官。”知道他从不莽撞决定,云芹笑了:“那好,一起回去吧。”隔日,陆挚同裴颖请辞。
裴颖惊异,问:“若说老师当年外放当官,是急流勇退,但如今一切安稳,为何要离开?”
陆挚也知道自己到这个位置的不易。
他对裴颖说:“臣毕生所学,是为社稷。”“盛京如今顺遂,已不再那么需要臣。不可否认,臣要去淮州是有私心,只是,臣亦为治理一方。”
相比朝廷,地方如今更需要他。
无关权势大小,立足于民,就是他要走的路。裴颖从龙椅起身,叹说:“当年老师请辞,父亲答应了,想来,我今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行了学生礼,道:“只盼老师替我把把关,我不想被一派′海晏河清′迷惑。”
陆挚抬手,回了君臣礼。
陆挚没有多少东西,只拿两身衣裳和两只箱子。箱子里有一枚建泰通宝、保兴元宝、云芹绣给他的第一只香囊、陆蔗织的手帕……
但对云芹陆蔗来说,这一次回去不是半年,而是至少三年,所以又收拾了不少东西,多了半船。
在风和日丽、宜出行的一天,家里人纷纷到了码头,友人也来了不少。盛京的宅邸自然不卖,有许多书籍带不走,就先放着。宝珍叫云芹放心,她支使自己侍卫好好看着。她只不放心陆蔗,千叮咛万嘱咐,叫陆蔗别看中什么乡野小子。陆蔗点头,她更爱修画。
云芹又托请林道雪照看铺子田地,林道雪:“对我来说,不过多管几间。”姚益对陆挚说:“我没有入仕,却也知道′高处不胜寒',我怎么没想到,你会这么果断回地方。”
陆挚笑了:“也不是不回来了。”
他依然自信,即便离开几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