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朝,自己依然能站在丹陛之下。当初离开,他不能选择自己要去哪,如今可以。陆蔗与姚端也见了一面。
他如今高中探花,只是陆蔗看来,他和当年变化不大。他们之间话还是不多,她朝他笑笑,只说:“我要走了。”姚端:“好。”
待得船只扬帆,顺水南下,姚端远远望着它,他眼眸忽的微红,同父母说:“我想外放去淮州。”
按照计划,他们前一个月走水路抵达淮州埠头,换马车再走七日到半个月,才能到长林村、阳溪村,预计五月前能到。不过路途越远,意外也越多。
以防万一,当初送回家里的信,就写了个时间:五月初三前到。可一提五月初三,陆挚便暗笑。
这日,云芹和陆挚在靠在一处,从船舱外望出去,赏天上一轮明月,万里青空。
说到回程的“五月初三",陆挚又笑了。
她捏陆挚脸颊,说:“交代一下你笑什么。”陆挚捉着她的手摩挲,他摘了胡须,面颊白皙干净,只说:“当年我们成亲的日子,也是五月初三。”
云芹讶然,难怪这些年到了五月初,陆挚不管多忙一定会回家,又腻歪得紧。
原来他好记性还用在这。
她怀疑他还记得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子,才不问。不过,她掐指算了算:“那我们如今成亲多少年,十……”陆挚:“二十。”
二十年了,他们偶有分别,却朝夕相伴,犹如当初燕尔新婚。这一点上,陆挚自觉他比许多人幸运,包括霍征。不久前,霍征透露自己要去边境,最近北方部族不太老实。或许这么多年,他找回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小声和云芹说这事。
想到霍征这么多年未曾再娶妻,云芹笑说:“这倒是少见。”陆挚道:“是。”
许是江水滔滔,许是月色清透,许是知道时光荏苒。陆挚心内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低声说:“如果将来,我们必须有一人先走……”
云芹抬眼。
陆挚也看她,目中熠熠,笑说:“我希望是我。这世上种种,我希望你比我多看几眼。”
云芹弯起眉眼,答应:“好。”
四月,船儿进入淮州地界。
陆挚如今官职是淮南制置使兼知淮州。
从前他也外放过,按说自己应当定下住址,去见一众官员,再筹谋旁的事。但这一次不一样。
其余事项,远远比不过归家的心切。
于是,云芹和陆挚抵达淮州后,四月二十九这天,他们骑马抵达阳河县。陆蔗、何玉娘和九妹等坐马车,带着行李缀在后面。云芹拉着缰绳,环顾阳河县斑驳古城墙,它曾经被水冲塌过,补全的部分却也融入了时间,看不出来了。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遍布青草的高地,对陆挚说:“我和净荷在那里认识的。”
陆挚说:“我也记得。”
云芹小声笑了笑。
她算着日头,驱马继续朝长林村、阳溪村路口走去。越靠近村落,周围的草木、空气、泥土,被日头晒出一股暖热。这里的风,吹过她人生的前二十年,此时,带着熟悉的记忆,再一次吹拂到她面颊上。
云芹抿起下唇。
她一直记得,从长林村上一次县城,要走一个时辰,从阳溪村出发,那更匹。
可是骑马这么近。
她只走了小两刻钟,就看到村中岔路口。
远远的,岔路旁边被辟出一处空地,搭着草棚,里头几人在乘凉,还有大小孩子在玩闹。
一个男人挑着两桶茶水,说:“来来来,天热,快吃茶。”他放下桶时不够稳当,茶水浇了出来。
文木花眯着眼借着天光缝东西,斥他:“谷子你看,你都洒了多少。”云谷:“就一点点。”
一旁,挽着妇人发髻的知知笑他:“切,逞强。”何月娥也掩唇笑。
云谷:“我这不是崴了一下…”
他看知知望着远处,神情怔住,也随知知的目光瞧去。一对夫妻坐在马上,他们衣着轻便,容颜明丽,却是那么熟悉的面庞。知知丢掉手里舀茶的瓢子:“大姐?”
云谷嗷了一嗓子:“大姐!是大姐和秀才!”云广汉:“他们回来了!”
文木花也放下绣棚。
她站起身,望向大女儿,阳光描摹她的鬓发眉眼,那般莹润轻和,好似还是十八年前离开的模样。
而自己却已白头。
文木花喊了出来:“芹丫头!秀才!”
云芹和陆挚恍惚。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这个地方,就遇到云家人。明明说好的五月初三。
她又想起以前自己提前回杭州,陆挚也在码头,那是他提前过去候着,才正好遇到提早回来的她。
而此时,他们也同陆挚一般,提前几天等着了。只为了能早早见上一面。
知知和谷子已经跑出了草棚,云芹也下马扔下缰绳,拉着陆挚跑向家人。“爹!娘!知知,谷子!”
“阿芹你是不是高了,娘看看,让娘看看…”“大姐大姐,这是我女儿。”
“大姐!”
“快叫大姨、大姨夫。”
“芹丫头、秀才,快吃茶,一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