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谢明棠猛地起身。
台上已然沸腾。
场上的奴隶浑身是血,却站得笔挺。
他立在场地中央,面无表情,用力抹掉溅到脸上的熊血,一步步走向猎物。
黑熊刚才被他抡到场地边缘,撞在结实的围栏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腹部油亮的皮毛已经被血湿透。
男人拧了拧手腕,利落接上错开的骨节。
发出嘎嘣脆响。
黑熊咆哮一声,喷出一大口热气。
男人纹丝不动,忽然旋身,大腿横扫它的腹部。
锁在他脚踝上的铁链哗啦啦得响,犹如铁鞭,猛地攻向熊的鼻子。
同时,熊掌拍来,他丝毫不躲闪,眼神紧锁铁链。
锋利的爪牙擦过他的腰腹,卷起嶙峋伤口。
然而,轰然一声。
巨熊倒地,撞塌了围栏。
男人站稳,看了眼脚边被震碎的铁链,黑眸微亮。
接着,染血的手掌猝然刺入熊眼。
场上的沙土缓缓沉寂,清晰露出男人笔直站立的身影。
以及他旁边,一动不动的黑熊。
持续兴奋的呐喊声骤然消失。
几息后,呼声再次鼎沸。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还有没有熊了,再来一次——”
将士们在振臂高呼。
平日里沉稳持重的大臣们也被激起了血性,双目炯炯,神情亢奋。
谢明棠怔在原地,和众人一样,看向场地中央的男人。
他高大健硕,站在那里像座小山。
宽阔的肩膀结实有力,肌肉线条流畅凌厉,裸露在外的蜜色肌肤伤痕累累。腰腹处被熊爪撕裂的伤口极为可怖,流出的鲜血已经洇湿了沙土,在他脚下汇出浅坑。
他浑身脏兮兮的,血水混合着汗水,从额上滚落。
唯有那双眼,一如既往的凶悍野蛮。
只是和昨晚相比,多了些杀戮的快感与兽性。
他看了过来,平静冷峻,轮廓分明的五官冷硬粗犷,眼神毫无异样,似乎并没有认出她。
接着,男人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谢明棠呼吸骤停,亲眼看到他胸腹处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
“再来一次——熊,猎豹,狼,什么都行——再来一次——”
不行。
不能再来一次。
他真的会死的。
谢明棠慌忙看向太子,嗓音轻颤,“皇兄,叫停吧……”他赢了,他该活的。
她没说完。
“公主,从您突然站起来后,太子殿下就一直在看您。”椿榕小心翼翼地说道。
完了。
谢明棠小脸煞白。
太子的脸色格外难看,眉头紧锁,“满满,你认识这个奴隶?”
她吞了口口水,不敢吭声。
“别扣手指。”太子用力拍了下她的胳膊。
昨晚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谢明棠低头,拇指边缘已经被她扣出血迹。
“皇兄,你说过,赢者生。”
“他赢了。”
谢明棠哑着嗓子,艰难说完。
她垂着头,不敢看太子。
片刻后,头顶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嗯,孤让他活。”
谢明棠咬了咬唇,假装没听出太子话里的怒气,稍微卸下心神。
皇兄从来没骗过她。
“郑禧,拉头豹子。”头顶忽然想起皇帝的声音,他吩咐大太监,“再来头虎,一起。”
谢明棠猛地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过来的皇帝。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彼此的说话声清晰可闻。他定然能听到,她刚刚在和太子求情……
“……父皇?”
“难得看到众臣如此亢奋,朕也看得热血沸腾。郑禧,再来两头猛兽。”
台上沸腾声又起,高呼陛下万岁。
“嗯?满满,怎么了?”皇帝似是才注意到她,神情宠溺爱护,“想说什么?”
谢明棠有些迟疑。
“大胆说,父皇必定全都满足你。”
谢明棠和他温和的眼对上。
她率先移开目光,勉强扯出笑容,“好久没见到父皇了,有点想您。”
“你啊你。”皇帝呵呵一笑,无奈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惯会撒娇。是不是昨夜落水,吓着了?”
他转头吩咐郑禧,“新昌国进献的浮光锦,全都送到公主府上。还有,琉璃盏,鸣玉簪,南海珍珠,都一并送去。”
谢明棠哽了哽。
顿了顿,她灿然一笑,尾音绵长娇俏,“父皇真好,全都是儿臣喜欢的。”
算了。
这奴隶若死了,就无法说出她意图轻生的秘密了。
于她是件好事。
于他,这就是他的命吧。谁能逃过命呢。
谢明棠闭上眼,不愿再看。
吵嚷声却一个劲得往耳朵里钻。
关着野兽的笼子打开了。
猎豹和老虎一起扑向男人。
男人被咬到腿了。
男人一动不动趴在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