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书房里,整整一日所有侍从都垂头不敢发出一言。
书案后男人的指节轻轻扣在桌面,紧皱的眉头在听到回禀后微微一松,“当真?”
属下跪地将手中的供词呈上,“大人,这是昨日那些人审讯后得出的供词,那手印应该是自您昨日亲自处置的人手中流出,当日属下亲自将不曾解开蜡封的手印从府中取走,第一处就是那人,也是从那时开始走漏了风声。”
说着他将拆解的蜡封呈上,“这封手印的蜡封是西域产出,手印精细只能小心用手剥开,但这蜡封只要触碰就会留下痕迹,哪怕隔了衣料都会留下手上纹理,大人您看。”
裴执垂眸,果然那蜡封上有着男人的手纹,和一侧那人掌心印下的痕迹一般无二。
“下去。”
下属都奉命离开,书房内寂然无人,只有男人的呼吸声,半晌他才将那蜡封放在桌上。
刚刚审过寝房内的侍女,那信鸽是李珏送给宋徽玉的,而信里所提的“印鉴”不是手印,而是宋徽玉禁闭时亲手给李珏刻的书画私印,几日前让下人送去了宫里。
所以,他昨日是错怪了宋徽玉。
手印、施粥……这两件事都和宋徽玉没关系。
微妙的感觉自心头升起,他紧紧蹙起眉头。
昨日掐住她的右手此时微微的颤抖,闭上眼眼前都是少女脸上月色下泛白的泪痕。
……
不知为何,裴执竟走到了寝房前。
想到昨日这里发生的事情,抬起要扣门的手一顿,又收回身后。
但转身刚出两步门两步却听见身后压抑的哭声。
宋徽玉本来昨日就经历过那般折腾,加上一天因母亲的事情心绪紧张,又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昨晚开始就无法入睡。
整整一日她都担心着母亲和自己的安危,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怕又会引来危险,她的头脑逐渐昏沉发热,思绪也逐渐混沌。
此时外面日暮黄昏那股悲伤紧张更甚,闹钟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断开。
她也再也受不住直接崩溃。
哭声从细小的喉咙里的哽咽变得抽泣,逐渐变大,但从小在宫里养成的习惯让她根本不敢哭出声,只敢用帕子死死捂住唇,甚至连呼吸都因此变得急促。
过去那么多年除了在李珏面前,所有的哭泣都被这么死死咽了回去。
两日不曾吃过一粒米,又劳碌奔波,此时激动起来宋徽玉眼前直接一黑。
原以为会倒在冰冷的地上,却跌进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
门被风吹得发出阵阵声响,刚下过雨的空气还带着水汽,给露在外面的皮肤微微的凉意。
怀中的少女脸颊却红红的,甚至隔着护手灼热的温度都让裴执皱起眉头。
“宋徽玉,起来。”
她的眼眸却始终紧闭着,人虽然没醒却好似对他严肃的声音感到畏惧,纤长的眼睫抖了抖,怀中小小的身躯也随之一颤。
裴执只觉得他好像也病了,居然会下意识顺着她的动作将人搂得紧了些。
此时他真的相信她是真的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少女无比自然地将手探入他的肩膀下,越过胸膛将人松松的抱住。
温软的手就这么抚摸过。
和过去每一次带着目的和试探的接近不一样,这次的动作是无比自然而信任的,甚至她的头都紧紧的靠着他的颈侧。
血气登时上涌,那只被少女揽住的肩膀也是紧绷着,裴执却没动作,冷冷威胁道:“宋徽玉,你再不撒手我就罚你禁足。”
少女身躯一抖,昏迷中身体下意识的畏惧躲闪被他一览无遗。
她的身体被烧得滚烫,灼热的触感中,刚刚玄勾回禀的话在脑中浮现——
“夫人生父宋沅是前朝殉职的太师,他死后家中亲戚占了家业,欺辱孤儿寡母还将夫人送进宫换官,夫人这些年在宫里过得凄惨经常挨饿还被嬷嬷训斥,属下还查到夫人的母亲近日生病,似乎很是严重。”
母亲生病……裴执的视线落在少女红肿的眼上,所以冒死出去就为了看生病的母亲。
也是为了生病的母亲才会第一次仗着公主的势。
平素温顺的样子下意识在脑中浮现,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手也随之微微收紧。
“唔……”怀中的少女被他几次三番的动作似乎是醒了过来,浑身细细的打着抖,紧紧闭眼发出呓语,“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听见这话的裴执眸色一沉,接着月色看到了她哭红的眼。
宋徽玉的皮肤很薄,只要稍微的触碰就会泛红,但其实只要哭泣也会让她的眼睛很快红起来,偏她眼睛又大,看起来很是惹眼。
裴执几日前那晚就注意到了,因哭泣染了红晕的少女脸颊像是揩了胭脂,情|动下很是好看。
但较之艳色,此时的她眼上的红却明显可怜更多。
他放手的动作下意识变得和缓,直到宋徽玉被安放在榻上,要撤手离开时却被对方猛地抱住。
灼热的气息打在敏|感的耳侧,裴执几乎是瞬间就浑身紧绷,少女的脸颊滚烫,紧紧的贴着他的脖颈。
“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