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三十章
傅家这片松林并不大，除了山墙那边栽植了些罗汉松，松云轩附近多是散植的庭松，沿着小路往东南而行,倒有几株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参天古松，挺直高耸，参天蔽日，布置得疏密得当，颇有苍翠清幽之况味，可算得此间风景最佳处。风景好，自然少不了赏风景的人，那些受邀前来的文士儒者正在此间赏景清谈，沈钟口中那几道增添雅兴的难题就设在此处，周围已围了不少人，或是冥思苦想，或是辩论不止，即使毫无头绪也要挣个露脸机会。有功名在身的，期盼着自己能得到上头的看重与赏识，好让仕途之路就此平步青云，那些不必走科举之路的高门子弟，也有个争名之心，若能被哪位大儒收为弟子，不仅在众人面前长脸，对自身前程也将大有助益。各怀心思的人在一处高谈阔论，极力发表自己的远见卓识，比起山墙那边赏风筝的人，此处的人显得尤为上进。
却说二人从松云轩出来，本该是沈纤慈在前带路，奈何她对此地也不甚熟悉，走着走着就成了裴述在前头走，她在后边跟，不知不觉间便来了此地。沈纤慈往人群里左右张望，很快便看到了正在四下找人的沈钟，她刚要出声唤人，又想到裴述在旁边，怕被他瞧出端倪，只好往空地处挪了挪脚，好让三哥能一眼看到她。
沈钟果然一脸惊喜地走了过来，人还未至，已然高呼道：“裴兄，原来裴兄也来了此地。”
沈纤慈轻哼一声，她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一个男人在见到另一个男人时，为何会比见到一个绝色美人还要激动欣喜。相比之下，裴述则要冷静自持得多，牵唇而笑道：“适才见沈兄东寻西觅，神色焦灼，似乎在找人？”
“不瞒裴兄，我--"沈钟突然感觉一双眼睛在瞪他，这才注意到站在裴述身后的小厮，舌头顿时打结，一时惊讶到说不出话，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四妹妹就在眼前。
沈纤慈站在裴述身后，给三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嘴闭上，别什么话都往外倒腾。
“沈兄？"裴述道。
沈钟反应过来，连忙找补道：“我是在想那几道题，对，是在想题。”话说出口，便逐渐顺畅起来，沈钟语气中带出一丝热切，“不知裴兄去看过没有，这三道题出得着实稀奇，一道是鉴别古画真假，一道是将一局残棋盘活，这两道还有点头绪，至少知道从哪个方向去着手，另一道题你猜是什么？”“是什么？"这话当然不是裴述问的，沈纤慈本就对那几道题好奇，听到这儿，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厮长顺替沈钟说道：“这真是想也没处想的事，最后这一题是品茶辨水，那边准备了三罐子水来烹茶，只尝出泉水还是井水不算过关，必须得分辨出这三罐水是从哪里取来的。光是京城大大小小的泉水井水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哪个人能挨着尝个遍，要是从哪家私宅里打水，那不更是没处猜去。教小人来说，天下的水还不都是一个味儿。”
沈钟道：“这话一听就是外行话，雨水和井水能一个味儿，泉水和雪水能一个味儿？关键这还不是最难的地方，难的是不光要辨出这三罐水是何处的水，还要辨出哪一罐是上游水，哪一罐是下游水，哪一罐又是中游水。”沈纤慈起初听得饶有兴致，听到此处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可真是个难事了，同一条河里的水，还能有不一样的味儿？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了茶桌前，周围品茶之人不少，每个人手里都持有一张素笺，如果心里已有了答案便将其写在素笺之上。沈纤慈品了一口茶，登时眉目舒展，心中大定，别处的水，她兴许说不上来，但玉泉山的水她却清楚得很。
她素日里沏茶用的水就是从玉泉山运来的，那里的山腰处种了不少槐树，这时节槐花已开，水中也染了槐花香气，虽然不明显，但依然能分辨出差异。上游没有槐树，水中不会有香气，中游的水香气最浓，及至下游，即便有香气，也要浅淡得多。
沈纤慈自认除了她绝没有第二个人能猜得出，就在她要开口时，突听沈钟惊喜道：“裴兄已经有答案了？”
沈纤慈瞬间偏头看去，见桌上三杯茶水分毫未动，眉梢微挑道：“他连尝都没尝。"换言之，他所谓的答案完全不可信。裴述道：“若能用眼看得出来，为何还要用嘴去尝。”沈纤慈冷声道：“是么，那你看出什么了？”“人有人性，水有水性，上游水性急，下游水性缓，中游水性中平，冲出来的茶色自会有所不同，用上游水冲泡出来的茶，显色最快，茶味最浓，因此这杯茶是上游水冲泡出来的，这两杯则分别是中游水，下游水。”裴述的指尖在三杯茶水之间点了点，顷刻间便将答案明了。沈纤慈抿住唇，因为他的答案跟她的一模一样，不甘心地道：“水又是哪里的水呢？”
裴述道：“烧了两挑水的人难道还不知道这罐中之水是从何处运来的？沈纤慈羞恼道：“那当然比不上坐着喝茶的人清楚了。”“不错。“裴述轻笑了一声，略一沉吟道，“这三罐水想必是从玉泉山运来的。”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沈纤慈极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但此时她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尤其看到三哥那副钦佩至极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长顺抬起头，偷偷看了眼沈纤慈，又瞧了瞧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