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二十九章
祁泠今日又被祁望舒劝得用多了酒。
上次在庄子,祁望舒说她们好不容易出门,庄子上没有其他主子,只她们两个,自在惬意,值得庆祝。
很有道理。
若不是老夫人发话,她们两皆是未出阁的娘子,断不会有去庄子住几日的机会。
这回祁望舒说不日祁泠将嫁人,远赴宣城。等过了年节,再开春,她自己也要从祁家嫁出去了,姐妹两个再难相见。
也甚有道理。
祁泠也随着祁望舒一同,闹得放开了些,不再一直拘着。可她酒量怎能与有空便偷偷小酌的祁望舒比,此刻已然困得发晕,只想陷入暄软的被褥里,把整张脸埋进去。
尚存几分神志,昏睡晕沉之间察觉脸颊冰冷。凉得她激灵几分,脸颊离开石桌,稍抬眼睑,措不及防撞进一双乌墨又清透的双眸中,内里深邃,隐晦不明。祁清宴维持这个姿势,不知看了她多久。
祁泠见到他,下意识就躲开,已经养成习惯、无需思索的习惯。清醒时如此,现下意识不清、晕乎乎时也是如此,一只手撑着冰凉的桌案,跟跄着站起身来,想要逃走。
只是两条腿都软绵绵的不听使唤,方才又银盘扶着,如今没人照料,又能跑去何处?
桌下昏昏暗暗,被挪不动的石凳一绊,脚下一软,朝着地上摔去。天旋地转之时,陷入并不柔软但温热有冷香的怀抱中。祁雪峤今日也用了不少酒。
宴散后,他先送醉的一塌糊涂的祁云漱回了二房,柳姨娘院中。今日父亲没来,独自宿在书房,其实只有柳姨娘寻由头邀父亲,他才会来此看看子女。平日无事是不来的。
值此团圆日,柳姨娘没能将人邀来,只剩她一个留在二房,憋了一肚子火气,看到醉倒的祁云漱更气的不打一处来,训斥她伤风败俗,毫无淑德,丢了女儿家的脸,怎会被父亲看重?
而祁云漱躺在榻上,大声反驳着:“祁泠用了,祁望舒也用了,她们两人才是闹得最欢的,也没长辈管她们,姨娘为何要来说我?”柳姨娘压低声音唾骂道:“你一个有亲娘的,和她比作甚?也不要攀着人家大娘子,她是改姓过来的娘子,背后多少人说三道四,你也想让人在背后说闲话吗?”
祁云漱说不通,气急又道:“我不和她们比,那你儿子也掺合了!和她们一同玩乐,寻常不声不响,不常与咱俩说话,今个不知笑得有多开怀!”祁雪峤在外间,知晓很快柳姨娘就会过来骂他,出了屋,没回他自己的屋子去,只站在院中。还能听见内里姨娘与姐姐的争吵声。哪一房柳姨娘都能挑出不好的地方来,大房是清高端着架子,冯夫人假大度针对他们祁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三房不要脸皮,占了二房原来院子,他们回来后只能住在这方小宅子中。
可旁人又怎么看待他们呢?
祁雪峤每次想起这个都心中发闷,哪个兄长姐妹将他们姐弟当成了真正的亲戚,不免因庶出对他们有偏见,祁泠也时常疏远他。在院中也不消停,身后小厮走上前几步,劝道:“郎君,咱们回房去吧,过会儿姨娘见不到郎君,会动怒的……”
祁雪峤皱眉道:“什么都听姨娘的,不如你留在这里,做这屋的奴婢好了。”
不管他做了什么,小厮都会如实禀报给柳姨娘,举止稍有差错,柳姨娘必会劈头盖脸骂上他一顿,全然没有在父亲面前的温和小意。时日久了,他也不愿住在家中,只盼着早早从拥挤的小宅搬出去,有自己单独的院子住。
他朝门外走,小厮低垂着头,只脚步缓了缓,复又跟上来。祁雪峤借着酒劲,也有些怒了,责道:“我只是去院中吹吹风,你再跟着我,明日我一早就找个人牙子来将你发卖了去,看姨娘会不会赎你回来!”小厮这才不继续跟上,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祁雪峤出了柳姨娘的院子,防着小厮偷偷跟上,站在一偏僻处吹风醒酒,也顺便看着小门附近的动静。他记得祁泠被望舒抱着不撒手,约莫着她还没回来没见到祁泠,只看到银盘与一书童从小门进来。小书童一脸懵懂样子,银盘侧着头,嘴没停,一路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话。那书童仔细瞧起来也眼熟,祁雪峤仔细想一阵儿,才恍然记起来一一这好像是常常跟在三堂兄身边的,琅玕院的书童。这么晚了,琅玕院的书童为何与银盘在一处说话?祁泠怎么没回来?他记得她身边只剩下银盘,玉盘牵着祁云漪跟冯夫人一同先走了。
三堂兄又在何处?
祁雪峤神情困惑,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有关祁泠的事,他总是会上几分心的。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家中有幼时一同长大的祁泠,看见再貌美的娘子也是心无波澜。知道祁泠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从未针对看不他。也偷偷想过,要是能直接娶了祁泠就好了。但祁家二房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此事他这也知道绝无可能。姨娘要是知道了他的心思肯定骂死他,父亲恐怕又要露出失望的表情,说不定会打他一顿。
而冯夫人…冯夫人不喜他们母子三个,更不会将视亲女的祁泠许给他了。祁雪峤只能将这份少年绮思暗藏在心中,寻到机会便与祁泠一处说说话就好了。
有时,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