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给多了未必是好事,姑娘自己收着为好。”砚山在旁点头,“四少爷方才已给了不少银子。"说完,又赶快补充一句,"少爷的份我也替他给了。”
说罢,砚山得了林锦程一个眼色,飞快坐到辕上驾车。宋云谣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几个流民,只能作罢。
林锦程斟酌道:“那几人虽看着可怜,性子却有些……我知道姑娘好心,可越是穷途末路之人,越难保其本心善恶,还是谨慎接触为好。”穷途末路之人……
宋云谣神色微愣,而后佯作无事道:“林公子说得是。”他并未察觉她话里的异样,只兀自思忖道:“近来县城附近频频见到流民,也不知究竞何处受了灾,县衙里可有准备。”林锦程虽只在浙江都司挂了个闲职,可毕竟出身武人家中,对城防一事殊为敏感,当即便盘算着去县衙敲敲边鼓。
二人各有思量,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城内,宋云谣留心往窗外看,街上果然多了些衣衫褴褛的流民,龟缩在街角中,叫人看了莫名心酸。宋云谣心中有些沉重,直到走进茶楼雅间,见到张、柳二位先生,才打起精神,与他们攀谈起来。
这二位先生对她似乎早有耳闻,待她很是温和耐心。宋云谣明白这都是承了沈三郎的情,交谈起来也处处客气小心。据柳先生所说,吴善为今日一早便被“客客气气"请去衙门,虽只是些生意上的争端,可有钱洪那狗皮膏药在,只怕得让他头疼一阵子了。趁此其间,衙门里会尽快调查重审绣英之案,只待线索浮出水面,便能将其一举拿下。
两边相谈甚欢,她很快便提起刘巧娘的筹谋。她打算查明,当初王攀为何会盯上连刘家自己人都鲜少知晓的祖产矿山,又究竞掌握了什么证据,能以私开矿场、隐匿税课为由,逮捕她父亲与大哥。虽说众人多少都心知肚明,这其中只怕又与吴善为脱不开关系,可毕竞涉及翻衙门旧账,还事关太监王攀,其难度可想而知。柳先生毕竟也只是与衙门有些关系,能否应下,宋云谣并无十足把握。却没想到,那位柳先生竞一口应下了。
宋云谣愣了稍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柳先生……不用和衙门里的门路先通个气么?”
柳先生与张先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都看到几分慌乱。一一要命,大人究竞同这位小姐说了些什么?林锦程适时轻咳一声,“宋姑娘不必担心,柳先生早就去衙门打听过,那位钦差本就有意调查王攀旧案,这事多多少少也沾边,衙门里定不会轻易放过。柳先生忙应和,“正是。姑娘不必担心。”宋云谣心下"咯噔"一声,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袍子,面上却只不动声色道:“那便麻烦柳先生了。”
她按下心中不安,同两位先生说完各处细节,最后,犹豫片刻,手指摸到脖颈间,勾着系绳,扯出那块碧青竹纹玉佩。她望着玉佩,解释道:“虽说二位先生待我多有照拂,凡所求所问,无不悉心指点、事事应下,可毕竞沈公子临行前多有交代,我也不便破了规.…她低头取下玉佩,双手呈到张、柳二位先生桌前。“这块玉佩是沈公子暂借于我,他说′见此玉佩如见其人',还望两位先生过目。”
宋云谣将玉佩郑重其事推了过去,说完才发现,雅间内倏然一静,众人盯着桌上那块玉佩,瞪大了双眼,脸色无不骤变。疑惑之际,柳先生很快反应过来。他将玉佩小心翼翼推到宋云谣面前,强作镇定道:“鄙人明白了,宋姑娘快些收起,万一磕碰到就不好了。”说罢,他与张先生对视一眼,恭恭敬敬问她可还有旁的交代,见她无话,拎着各自的书箱匆匆作别。
宋云谣本想将二位先生送至楼下,可他们几次推脱,客气得不行,她也只能作罢。待坐回位置,却见林锦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神情古怪异常。她终于忍不住问,“究竟怎么了?为何你们都如此反应?”林锦程目光复杂,半响,手指轻轻扣在桌上。“宋姑娘,这玉佩的来历,你当真不知?”宋云谣蹙眉摇头,心中莫名忐忑。
“沈公子只说以此为证,他的人手便可听我差遣。”林锦程似乎听见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在宋云谣愈发惴惴不安的目光里,他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开口点破。“宋姑娘啊宋姑娘,我从未听他说过什么'见玉如见他"的荒唐话,小小一个玉佩,难不成还能当朝廷的虎符、腰牌使?珍重的是这块玉佩本身。”“这是他那位亡故的老师,生前为他留下的遗物。”他顿了顿,轻叹一声,“那位先生去得匆忙,在这世上没留下什么东西,这块亲手雕刻的玉佩,算是三郎为数不多的念想了。”宋云谣目光落到那块玉佩上,不禁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