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玉佩
商议方定,宋云谣一路小跑,拎起裙角跨出山门,砚山站在马车边,招呼道,“姑娘快请,两位先生正在城中等您呢。”“久等了。”
宋云谣不好意思地笑笑,刚踩上矮凳,车厢内蓦地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赭红的织金袖口上悬着一串血珀珠,长臂一展,替她拦住车帘。她讶然望去,却见林锦程斜倚着引枕,姿态自如。他唇角微勾,“听闻姑娘要去见张、柳二位先生,我同两位先生倒也相熟,若姑娘不介意,可否允我同去?”
砚山在身后,委委屈屈解释道:“小的方才在山上撞见四少爷,他偏要跟来林锦程“啧”了一声,故作不满道,“分明是三郎临行所托,你个没大没小的,当着我面就编排起来了。”
砚山摸摸鼻子不再说话,宋云谣反应过来,朝他笑笑,“林公子切莫怪罪,承蒙您引荐,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罢,她飞快钻进车内,砚山一挥马鞭,马车朝山下奔去。没走几步路,宋云谣刚坐稳,面色忽地一变,赶忙掀开车帘,问道,“砚山小哥,布还放在小院儿里,我忘带来了。”砚山一面驾车,一面轻松道:“姑娘别急,裁缝铺里最不缺的就是布,记我家少爷账上就是。”
宋云谣为难道:"这恐怕不妥.……”
林锦程在身后好奇问道:“姑娘可是落下什么了?”宋云谣转过身,尴尬道:“本想顺便去城里做两身衣裳,结果来时匆忙,将布忘在寺里了。”
林锦程了然,宽慰道,“姑娘且安心,三郎是个周全性子,定是全然安排妥当了。”
宋云谣微微一怔,压下心底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坐回原位。马车顺着山道而下,山间树影婆娑,映得车厢内明明暗暗。她低头思忖着待会儿面见两位先生的事,手指不自觉扣弄着手心上的疤。而对面,林锦程默不作声打量着她,目光夹带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半响,他冷不丁开口道:“刘夫人的事,三郎大体都同我说过,只是林某有一事不解,还望姑娘解惑。”
宋云谣思绪回转,“公子但说无妨。”
“三郎自小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最恨不平事。真掀出什么波澜,家中也尚有其力为他兜底,他插手此案,倒也不足为奇。"他话锋一转,“林某却不明白,姑娘处境尚且艰难,又明知此间凶险,为何还要蹉这浑水?”说罢,他露出几分叫人挑不出错的歉意,“是我唐突,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莫怪。”
“不会。"她摇摇头,“依常理来看,若权衡利弊,刘巧娘之事我确实不该插手。”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可人心毕竞不是算盘上的珠子,哪能事事都拨个清楚明白?圣贤尚且会头脑一热,更莫说吾等庸人。”林锦程不由问道,“听姑娘的语气,莫不是有几分后悔了不成?”宋云谣一哂,“后悔说不上,不过确实与我到来静雪庵的初心相悖。只是……人生大抵如此,事事求全,事事求不得全,大不了捏着鼻子过,还能怎么办呢?″
林锦程微微怔然。
他与宋云谣只打过几次照面,对她的印象大多来源于旁人的三言两语,此外,便是沈不器对她日渐升温的情愫。
他并不了解她,方才的询问也带了几分揣度与试探-一他想知道,面前这人做出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有多少是当真心性赤忱、急公好义,又有多少是势清了他那傻表弟锄强扶弱的心思,故意逢迎、讨好为之。可林锦程没想到,她的回答既不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并非故作姿态的示弱,如此简单、如此平淡。
顺发本心、率性而为,不过如此。
思忖间,心底的审视与防备散了几分,林锦程坐直身子,笑道,“宋姑娘倒将我心里话说出来了。只可惜我身边尽是些事事求全的,学不来你我这洒脱。宋云谣微笑作答,心底却不禁自嘲:于他或许是洒脱,可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不得已为之罢了。
正说话间,马车竞猛地一抖,骤然刹住。
林锦程有些习武的底子,手下意识一撑,只在原地踉跄一下。宋云谣却未反应过来,身子随之向前一扑,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重重撞在车壁上。
“宋姑娘,没事吧?”
身子被人扶稳,宋云谣睁开眼,揉揉被撞得生疼的下巴和肩膀,却见林锦程面色沉沉,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手摸向腰后,朝车帘外问道,“砚山,怎么了?”
车帘忽地被人掀起,砚山惊魂未定道:“路边忽然窜出来几个人,马车差点撞上,还好及时拉住了。”
林锦程没再多话,推开砚山,跳下车查看。砚山忙问道,“宋姑娘,你没事吧?”
宋云谣勉强摇摇头,待她从疼痛中缓过劲,林锦程已钻进马车。“是几个流民忽然冲到马车前拦路讨钱。“他语气略带几分气恼,“若不是砚山反应快,为了几文钱,只怕要将命也搭上了。”宋云谣不禁侧头朝车帘外看去,却见路边站着几个面黄肌瘦、衣衫单薄的流民,手里握着不知哪儿捡来的木棍,佝偻站着,目光畏缩而躲闪地朝她看来。宋云谣心下有些不忍,犹豫片刻,她低头解下腰间荷包,从半兜子铜钱中摸出几块零散银子,作势要给砚山。
林锦程却将她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