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闻舟看着他。
虽然他说的很消极,但反而好像活过来了。
游闻舟继续斟酌着问:“剩下的钱不是很多,快还完了吧?”
他认真想了很久,才说:“可能吧,我年纪大了,工资低,一个月只有四千,能还两千多,顺利的话,再有两年多就能还完了。”
“还完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他又沉默了,低着头扒拉着米饭,却也不吃,脸上写满了迷茫。
游闻舟便换个问题:“你女儿跟你关系挺好的吧?”
他手颤了下,随后放下筷子,闭上眼睛:“我……我对不起她。”
“嗯?”
“阿胜还没死的时候,我为了帮他还贷,也是为了给家里减轻点压力,就想把她嫁出去。”
游闻舟顿时皱眉。
“后来有一家人看中了,人有点残疾,但是问题不大,还算老实,而且他们愿意出三万六的彩礼。
“那个时候的三万六,而且你知道,我们这边一般是不兴要彩礼的。”
游闻舟眉头皱的更深,一旁的赵玄昙拳头也硬了。
他接着说:“可是,他们带着钱上门来,我又后悔了,觉得对不起女儿,就想问问她,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赵玄昙不屑的撇撇嘴。
问她愿不愿意?
早干什么去了?事到临头,彩礼都谈好了才来问?这不是想道德绑架自家闺女吗?
闺女要顶不住压力点了头,他就能心安理得的把闺女卖出去了?美其名曰问过她,她自己同意的?
呸!
游闻舟的声音同样冷了些:“后来呢?”
“她不同意,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跑了,后来她在外地找到了工作,前前后后给我打了三万八,之后就断了联系。”
干得漂亮。
游闻舟觉得舒服了,在心里给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樊智强继续说:“我不怪她,她跑了也好,我已经给不了她什么帮助了,我只能拖她后腿,她跑了也好。”
游闻舟稍有些诧异。
误会他了?
樊智强:“再后来,阿胜死了,她回来了一趟。她知道我又欠了很多钱,问我要不要帮忙,我觉得对不起她,就说不用,我自己慢慢还。后来阿胜下葬,她又走了,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两万块钱。
“那钱我一直没动,包括后来,她每个月都给我转钱,我全都没动,一直留着。本来想结婚的时候还给她,当做嫁妆,但是她退回来了。我还是存到起,等我死了再给她吧,这样她就还不了了。”
他彻底没有了胃口,盖上饭盒,接着说:“她现在每个星期都会给我打电话的,但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都怪我,当时要不动歪心思,她也不会……不,不,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在外面过得比家里舒服,至少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游闻舟沉默。
赵玄昙表情也变得很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大概真的误会樊智强了。
此时,樊智强却忽然回答起了游闻舟之前的问题:“还完债以后……我大概会去给阿胜上柱香,跟他说一声,然后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会吧,这么多年,是有点累了。”
“歇歇也好。”游闻舟点头,知道累,就说明不那么麻木了。
他琢磨琢磨,认为时机差不多到了,于是再一次抛出最开始的问题之一:“跟我们说说曲刚吧。”
“曲刚……”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过了良久,才说:“他大概二三十岁……当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记得他头发染了深红色,很长,挡住了半边脸,眼睛也是细长细长的,看着就觉得不太好惹,总是光着膀子,纹了条过肩龙。人不高,很瘦。”
“除了样貌身材,还有其他方面的印象吗?比如性格?”
“凶,脾气很大的样子,非常刻薄。”他对曲刚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好印象,说的都是些负面词汇,基本符合老百姓对混混的普遍认知。
接下来,游闻舟与樊智强一问一答,也不一定总是问案情相关的问题,时不时会关心一下他的工作生活,看得出来,樊智强的状态确实越来越好了。
但游闻舟其实不太擅长日常聊天,所以坚持几句,就把这项工作自然而然的交给了赵玄昙。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廖主任忽然出现在门口,正打算抬手敲门,游闻舟就发现了他,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