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拖拉喧闹哄嘈中过了一日又一日,转眼便到了秋季。这种调侃神聊使丁小勇本就如秋叶般浮躁的心更浮躁,批改风波后,起先他还让资料员讲些资料用大白话记在本上,偶而看看报纸、攻关学、秘书学、应酬学什么的;后来干脆一根竿子捅到底,一上班就睡觉,醒来窜办公室,打篮球、乒乓球,下棋,几个月下来,文字没长进,人却养得又白又胖;再后来把招待客人的公烟往自己抽屉里一收,跟着赵猛原,王威一阵地大物博神侃。村志办经常有在外忙事业的回归故里来提供资料,借着订酒席、递烟、应酬的办公事务和人情逐渐混熟,他见缝插针,不失时机和哪些风光回来的人物“搓”几顿,每搓必脸红脖粗大醉,十有八九是被人抬回村志办的。
在这里,王威、丁小勇就象两颗向日葵,整日打着哈哈脸围着赵猛原这个村志办主任——这个太阳转。赵猛原酒席桌上总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杯觥交筹中那原有的酒肉灌肠的肚子也越发的心思百样。一次,他对酒桌上的苏海畅言说:“老苏啊,你太窝囊了!你呀,你呀,不是我说你,你就不是当领导的料!”
“不是就不是吧!”苏海有点不高兴地说,“按老百姓的话说,是块受苦的料吧?我呢,天生的就是这种受罪的命!没有高贵的命。”他说着竟感慨万端。
“你姓苏,当然是老鼠的命了!”他戏弄的目光看着他,“爬墙上壁,叽叽溜溜,偷偷摸摸,你只有‘偷‘的本领,一点儿也不老实。”
全村志办的人都笑了起来。苏海的脸上就挂不住了,他慢慢地回敬他道:“那你说我有‘偷’的本领,我偷你了吗?说什么话也得有事实根据啊!”
“你偷露情报了,向书记秦业和村长任竟远背后说了我一些什么,要不,他们的脸怎么那么阴呢!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赵猛原单刀直入。
“说什么了?不就是一些编写情况嘛!人家书记和村长问我,难道我什么也不用说,一问三不知么?还是纯纯作一个又聋又哑的霉老头子?”
“你说了不该说的话。”赵猛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今年犯霉运,什么都不顺心,你别这样和我打哑谜行不行?我这个人脆弱,受不了这惊吓。”苏海说着那张发黄的脸竟微微地涨红了,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气急起来。
赵猛原说:“老鼠啊,你招供吧!你还偷什么了?”
“你说我偷,我就算偷吧!那我告诉你,我偷你老婆了!”
一桌的人都笑得不亦乐乎。赵猛原也被这话弄得啼笑皆非,他讪讪地很好笑地说:“这个……这个老东西,怎么禁不住开玩笑啊?我……我还偷你……老妈呢!”一听这话一桌子人笑得更是喷饭。
“我妈去世二十年了。你有那个心没那个胆。”苏海竟也能面色不改,气定神悠地说。
“这个老东西,哈,这个子老东西,有意思……”赵猛原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苏海,“在外面大桌面上混着的人,气度到底还是不一样啊!”
这是他众多言语中第一次当面说苏海,苏海看看他显得有点尴尬样,也就没有说什么了。昔日,赵猛原总是背对着人们说些苏海的不胜任。例如,他写的县志离那个闻名山本的燕居谦差远了,写不出来,还邀请全县一百名的写作能手兴师动众才赶完,实际是真的没编写本事,末路可走;又如苏海的这个县志办主任是宣传部门吃不开才被调到县志办这个清水衙门,你看他死眉死眼一个糊涂蛋,稿子涂得恐怕连他也不识得了,捉弄咱们土老包看他的外国文字;要不,他还说苏海纯纯一个懒蛋,眼小,不会活,遇事连个屁也放不出来,窝囊鬼一个!甚至有一次还开着玩笑说,老苏情调高,比我们这些老土现代多了,人老心未老,象老鼠懂得偷着吃,要不,家里咋还有一岁多的女儿呢!
说这些话时赵猛原一副认真的样儿,大家既好笑又感意外。那几日,苏海不在村志办,大家只模糊记着苏海给谁谁过生日,原来是给一岁的女儿过生日啊!想想六旬的半百之身,还在一岁的女儿,这不论不类的奇闻大家震惊不已。赵猛原说完就半猜半疑地补了一句:“这个苏海的新老婆肯定很嫩……”
事后,李飞悄声和老资料员说:“老苏是给他的外甥女过生日去了。他哪里有什么……”常家红听到这话,那颗沌厚善良的心却隐隐生痛。假如她知道当时的事实真相,她会象他们那样熟视无睹吗?
村志的编写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由于资料大量缺乏,几日后,苏海为寻防资料带领大家踏上去县城的征途。那日去县档案馆,因为是集体行动,常家红和李飞也无一不例外地和他们忙碌完后进了酒家共进午餐。这顿涮羊肉整整涮了二个小时,席间,苏海遇到一个同行,同行象不太知晓苏海的底细,又惊奇他怎么和一群乡人坐在一起,但她知道苏海经常被聘请去搞编志和编史,于是她走到他跟前说:“老苏!现在还给村里搞村志?”苏海就说:“是啊,我现在还在写村志。要不,我能做什么呢?”
“你是越活越年轻了!是不是把全县的村志都编篡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