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哄哄嘈嘈在争争论论里过着。常家红自从上次八万字的审核文稿风波后引得众人大为不快,所以慢下来边听大家谈趣,边停三下快一下地整改着八万字文稿,别人连笔还没动呢!日子过得慵慵懒懒象泛着波纹的湖水,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村志办闲闲散散,悠悠晃晃象冬日下沿着墙根晒着太阳待死的老头,闲得长茧却又会增添人。
增添的这个人叫丁小勇。
丁小勇今年三十出头,白白净净,细声慢步还喜欢扎堆儿神聊。高中毕业后进机关工作了几年,没啥大的荣辱过失,但一杯茶水一张报纸的滋养生活使他眼色乖巧,笑眯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不得罪任何人,众口皆夸其为大好人。他是机关里混得较好者之一,也因单位倒闭才被救命菩萨赵猛原请到这儿。他闲闲淡淡倒是养出一身儒雅随和气,其实肚里五谷杂陈,拿起笔来写出的文字尽是大白话。就这,赵猛原还逢熟人就给面子抬功绩:“小丁十来年的书没有白念,是块料,写的不错,不错!”丁小勇成为四个写志者中头一个被赵猛原夸冠的状元。虽然他才写了那么一段。
丁小勇是新村长任竟远的亲戚,他求上赵猛原,赵猛原虽对“任”过去深恶痛绝,但整日一个锅里滚来滚去,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仁竟远曾放过他一马,给了他这个小小的村志办主任的职务,使他不那么难堪有了下台界的余地,虽然他对任竟远仍着十分的不满,但万事万物就这么变来变去的蹊跷。眼下,他高高在上,自己的饭碗正捏在人家手里呢!姑念他是高中生,赵猛原没征求村长任竟远的意见就心领神会捏着鼻子量才用了他。一事好可能导致两事好,既给丁小勇减了难又使他与仁的关系走向和睦。
丁勇上了二天的班赵猛原才把丁小勇抽到村志办的事说了,并添加了他对丁
小勇的得力扶持和帮助,村志办的艰苦,丁小勇的写作灵气和他赵猛原辛劳着的过多水份的业绩。任竟远听说填了丁小勇不置可否,倒是书记秦业对此事皱了皱眉头,稍倾又说:“你们既然决定了,还问我啥呀?”
丁小勇就这么无遮无碍插了进来。半年来,因下岗失业困扰他,无所事事,初来乍到还心血来潮弄几笔字想有一个好的开端给大家瞧。后来旧态复萌,往日的平俗懒散,在琐事中象野草遇雨露似的又滋润又放纵地生了出来。一张笑眯眯的弥勒佛脸一下带进了霜,他变得精干有力,指挥力猛,象发号员似的对着常家红那些写好的文稿评论不休,不是嫌常家红的字写得歪斜不好,就是语句不对,要不,再把错别字择出,用红笔打上叉,大而醒目地加以纠正,偶而也会象总编似的对着常家红说:“你是怎样写的?这个词怎能这样用呢?”对于他来说,一些词儿不用规范化的格式用就是谬误。他盯着那些文字看来看去,样子既庄重又认真,审时度势把哪些文字涂改的一塌糊涂,一无是处。
总编苏海的眼里终于浮出不善的波纹,他看了看被丁小勇涂改过的文字,皱着眉头缓缓地但又深有意味地说:“小丁啊,咱们这儿可是各做各的事啊!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有什么……意见也尽管提。你觉着所有人的写作水平不高,你可以把这个村志都包揽。要不,你来干这个总编?”他乜斜着他,一副切割他斤两的样子,“当然了,你得先和秦书记打招呼说说。”
“我哪里有那个意思,只不过看着常家红的文稿,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罢了!这……这和你没啥关系吧?我们村志办的文稿不许村志办的人看?”他竟学会不软不硬地回敬他。
“但各人有各人的职责,这是工作的原则。”
丁小勇没有再说什么,从桌下拿出篮球打球去了。老者苏海的话仿佛一阵风,从他的这个耳朵里进,即刻又从另一个耳朵里出来了。
常家红很难爱,但又力弱势单无人寡助又实在憋得慌,真想狠狠责备他一翻。丁小勇连最起码的写作能力都没有,更何况发表什么文稿。看着被丁小勇改得零零落落的文稿心痛欲死,象好端端的人被无理冤判死刑般有冤无处诉,最终从他手里拿到原稿。这审稿本是苏海的工作,但他自从上次说了丁小勇一次,丁小勇的所作所为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他丁小勇怡然是丁小勇,坚硬的如同一块石头,别人是无论如何不能改变他的。
后来苏海就象与无关似的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偶而也从眼镜上方看看哪些常家红递过来的,被丁小勇改得不甚整齐的文字,摇摇头,随即又加眼光掉落回县志里,似乎他编写的东西让他永远看不厌似的。后来常家红说得多了,他接过了常家红重新改过的文字说:“唉——!有啥办法呢?他手痒痒罢!看着别人摊在外面的文稿,他就想改,自己又写不出一字。改,就让他改去吧!要不,你把写好的东西平日锁着点,我这儿审稿也谨慎关严点,就象防小偷的那样子吧!我在县上工作多年,还从没有遇到这类事儿,还从没遇到这样的人呢!”他一边摇头,一边凝眉,无奈的样子。
丁小勇上有坚挺无比的后盾,下有能恃宠而傲的赵猛原,苏海插手和丁小勇的纠缠,苏海那一月三千多元的编辑指导费就可能大大地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