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酒喝得是畅快淋漓,父子间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投缘过。他们谈了许多话,从国内的小日本入侵到国外的反法西斯战争,从旧金山的银滩、海贝、风光气候到唐人街的华人和加州的私立大学,从一九一五年的那次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到现如今的欧美酒业和国内酿酒,最后也说到了茅台镇近来的事情。他俩感慨万千,借着酒劲没遮没拦地直抒胸臆。但末了,华远旭却流泪了。
“我儿,为父老了,华府茅台运到现在这个样子不怎么运得动了,今日,就算把担子撂给你吧,为父只帮衬帮衬……”华远旭哽咽地唏嘘着。
“不不,父亲不老,父亲魄力、经验正当年,孩儿今后凡事多担待,为父亲分忧就是了。”华运良打断父亲的话说。
华太太走过来轻轻劝道:“远旭,够了,良儿数日车船劳顿,该歇息了。你呢,也早些睡吧,别、别太醉了,明日趁早还要上省城办事呢。” 说罢,扶华远旭起身进卧室。
待父亲入睡后,华运良又与母亲聊了好一阵子,方回房休息。
第二天,华远旭不忘早早起床,一边站在栏杆前扭腰舒展身体,一边思索着今日去省城如何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但总感觉到太阳穴有点紧,脚杆有点虚似的。同样早起的华运良拉开隔壁的房门站到了父亲旁边,瞧了瞧父亲有些苍白的脸色说:“爹,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就让我代为去贵阳吧,儿子自信有能力办好这件事情。”
“不不,还是我去为妥,慕容秘书长那里少不了要去的,我比你更熟悉他的秉性。”
“这个无妨,我会懂得礼节和分寸的。”
“嗯,你让我想想……”华远旭沉吟了半响,良儿主动愿往省城之举让他高兴,但仍有不放心之处。虽经昨晚一席长谈,但五年前良儿的叛逆脾性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他说话犀利,得理不会饶人——如今之社会,这是个大忌。
“爹,哪用想那么久嘛,难道你……”华运良等急了。
“最重要的就是工部局,连我都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不知好说话与否?你人还太年轻,说话难免会气盛。我们是去求他们支持的,来不得半句重话,你去总有不妥……”华远旭不得不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远旭,良儿此去最好,一来是一次难得的历练,二来可以顺道去看看珠儿。瞧你,昨晚一夜辗转难眠,身体吃不消呢。”华太太轻手轻脚地站到了他父子身后说。
太太的话,多少打消了华远旭心中的一些顾虑。他终于点头同意道:“去吧,我和镇上的众酒坊都等待着你的好消息!”
“父亲放心,运良定会给大家带来好消息!”华运良满自信地微笑着,转身进房更衣做出发的准备。
吃罢早饭,华远旭雇了辆驴车送儿子到县城去乘车,临行时夫妇俩又叮嘱一番,直目送他拐过了镇头……
傍晚,贵阳某医院。一间单人病房里,头上缠满绷带的慕容晨正靠在床头打点滴。一身松松沓沓的病号服,使得他原本清癯的骨架显得更加消瘦了一些。护士小姐和女护理都出去了,整个病房静悄悄的。药水注入静脉的这一阵,他感到大脑既清醒又特别的舒服,这种感觉能持续到临睡前,然后美美地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
但医生说,对于脑震荡患者,这种进口药不可多用,因为它有很强的药物依赖性,对正常的治愈反而不利。今日下午,只因慕容晨头疼剧烈,所以才不得不一用。护士小姐进来了,量了量他的体温,又出去了。
他无所事事,又睁着眼睛去回想几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记得那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好像没有车牌号。自己走路向来小心,但这台车竟然开到了人行道上,将自己撞到以后逃逸而去……
突然,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了,呈现在慕容晨眼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相貌英俊、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他看着他走至自己的床前,弯下腰,轻声问道:“请问你就是慕容秘书长吗?”
“我是,请问你是?”慕容晨用另一只手臂撑着往上坐了坐。
“我叫华运良,我的父亲是茅台镇的华远旭,你老认识。”华运良站着说。
“华运良?华远旭的儿子?记起来了,我们见过,在你的家里。后来你去了美国加州念书是吧?”慕容晨微笑着摆了摆手,谦和道:“坐吧,别站着。”
“是的,秘书长,我刚回家,今天才是第二天。”华运良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问道:“我听省府的人说,你前几天遇到了一场意外车祸。”
“是的,是有些意外。不说了。我问你,你可是毕业了?”
“是,也算拿到了一张没用的文凭吧。”华运良自嘲地回道。
“呵呵,年轻人谦虚了。学什么的?应该是酿酒吧?”慕容晨又问。
“是的,这都是我家父的一手选择。”
“好啊好啊,此乃稀缺之才啊,想我怏怏中华,美酒历史渊源,文化深厚,且历代以来,酒业均为国之财政税收的重要来源。年轻人,你刚刚说你才回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