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华府前街、中街的两个店铺，伙计们不时地站在柜台前亮开嗓子吆喝几句：“哎嗨——正宗华茅，数年陈酿，早年荣获世界金奖，如今是‘国酒’啰！哎嗨——”
然而，颇为热闹的石板路上，那些南来北往的酒商往店里瞅了瞅，略作彳亍，最终还是扭头走过去了。连续十几天，除了几个与华远旭多年深交的客户购买了少量华府茅台，基本上无外地散客进货，这在华远旭记事以来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在华太太还备了那点后手，工人们月底的薪水发得出，还不至于引起内部人心动荡。有句谑语说得好：店铺店铺，要钱垫铺。华远旭两个店铺两个作坊，光每日的柴米油盐就开销不少。
“伙计们，多尽点心力吧，过不久就要到端午节了，眼下正是销售的旺季。我们需要大量的钱进购秋收后的高粱和小麦原料啊！”忠心赤胆的管家谷顺义仍然很忙碌，走出店铺，又来回不停地奔走在两个酒坊之间。
第一酒坊，热气弥漫，酒香浓郁。谷顺义走至蒸馏的甑锅旁边，见叶浩然在给甑笼加纱布，另一位工人正往炉膛里添柴火。他没说什么，又走至前面的谷天达身边。谷天达正在用舌尖尝刚出锅的小麦酒曲。
“感觉怎样？”谷顺义问道。
“不错，没问题。”谷天达简单地回道。
“你这两天好像没睡醒似的，无精打采的样子。”谷顺义看了看他的脸色，不满地责备道。
“叔叔，昨晚我是按你的吩咐，与叶浩然去了县城，这城里的耽搁，来回的路程，到家已是后半夜了。可想而知……”
“哼，你倒变得娇贵了啊，人家叶浩然可不是你这个样子。该不是又钓鱼去了吧？”
“没有，没有，叔叔你可以去问，半夜三更钓什么鱼嘛。”
“多用心点哦，别出错。”谷顺义又瞟了他几眼。他总觉得他最近有点不一样，但究竟是哪点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放心吧，叔叔。”谷天达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天上午，华远旭也没闲着，他召集了镇上对降价意见颇大的一部分酒业同仁在家商量对策。
“诸位，咱们茅台镇遇到了破天荒的事情，出了个王明轩。开始，我也没有当回事儿，认为他是瞎折腾，叫花子拉屎拉到自己的裤裆里，没有客商会吃他那一套。可是各位，如今看来他这一招不能不去理会。各位照实说，有谁每天卖得折合二十块大洋的举举手看。”
华远旭此番话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各自发泄着内心的怨气。
“哪里还有二十块大洋，有时一天都扑空。”
“活络点的都效仿王明轩，倒是门庭若市哩。”
“哼，那叫活络？那是缩短陈酿的周期，玩火自焚，欺客户也欺自己。”
“我看都不欺，客户心里其实是明明白白的。哪种酒哪种品质，哪个酒商不清楚？啊，哪个不清楚？——都在蒙一种人，就是最终喝酒的人。”
“悲哀呀，人心不古啊，南来北往这么多酒商难道都让金钱蒙住了良心，眼中只认得钱吗？哈哈，七折，可笑，可恼！明为降价，实为降质啊！”
“众位仁兄不要怨怒，容我说一句。”大家眼光齐刷刷望过去，说话的是祥瑞茅台老板单崇文，“这怨不得购酒的商人，要怨只能怨王明轩，但更要怨的还是我们自己。”
“单兄何出此言？怎的更怨自己？”立即有人不解地问道。
“很明显，王明轩此招一出，没过三两天，便有人纷纷模仿。如果仅有他王明轩一人所为，那就算他生意再好，也囊括不了南来北往的所有客商，所以说，不怨我们自己怎的？当然啰，我说的并不是在座的各位。”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恕我直言，开始他王明轩绝对是冲着华老兄来的。华老兄荣获‘国酒’称号，他眼红嫉妒，因为镇上除了华兄就数他的王府茅台声名最响。他仗着自己有盐业的撑腰，甚至不计成本地想挤兑华兄，于是就出现了后来众人仿效的的局面，对于这一点，恐怕是他王明轩开始也没有想到的。于是客商也就纷纷选择了低价的茅台，哪还管什么陈酿的周期年限。客商有错，但毕竟错不算大。这就是我的看法。”
“请问单兄，你可有破招之法？”
“我吗？我是随其自然，静观其变。大不了关门歇业一阵，然后等待价格理性回归，绝不会做出那仿效之举。各位，现在正是考验我们在座商德的时候了。”
“嗨嗨，单兄不慌，怪不得哩，单兄的盐业乃镇上第一，可谓根深叶茂，绿荫蒙蔽，而我等众人却仅只酒业这一棵树，被晒蔫了呢。”
“单兄品德虽可嘉，但焉知我等心里之所急？”更有人直接发问。
单崇文接话道：“本人感同身受，不然我就不会来与各位聚会了。但是急也是急不来的，大家还是想想具体的办法吧。只是一条，切不可跟随降价哦。”
接下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主张让政府出面干涉王明轩的，有主张买一箱送一瓶的，也有人主张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