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就在村里种地吃饭,不去城里哩!”紧紧抓住林燕生的手,兰草朗声答道。在她心里只有那些想去城里的人,才会让什么出身、成份闹得焦头烂额。
“那个吴元贵,你忘啦?”盯着兰草的眼睛,林燕生提示道,“他也在村里,俩儿子至今都没娶上媳妇呐。”
“燕生哥说啥哩?”兰草激烈反对道,“你有真才实学,那个吴元贵咋能和你比咧?”
提到吴元贵俩儿子的遭遇,其实兰草心底也发怵。哪个当娘的不盼着自个儿娃娃能挺直腰板做人哩?可现在她就是要和自个儿心爱的燕生哥在一起,其它什么都豁出去了。
“这年头才学有什么用?”林燕生嗤了下鼻子,“毛主席都说知识越多越反动,我会连累你也……”
“燕生哥你就别说哩。”激切地打断林燕生的话,兰草分外诚挚地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俺真啥啥都不怕咧!”
“可我怕呀。”林燕生抬身想坐起来,“将来……”
“将来是啥样儿,谁也说不来哩。”摁住林燕生肩膀,兰草义无反顾地说,“为你燕生哥,俺楚兰草甘愿爬刀山下火海咧。”
“千万别叽。”林燕生抬手捂住兰草的嘴巴,“我林燕生不值当你这么做呐。”
“咋不值当咧?”兰草反诘道,“老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载才能修得共枕眠哩。俺兰草这辈子就铁心和你甘苦与共,不离不散咧。”
“兰草……”林燕生感动地将兰草搂在怀里喃喃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哪儿都不去了。打今儿开始,就守在村里和你好好过日子。”
显然,现实的无情不断弱化着林燕生的奋争与自信。尽管一百个不情愿还在潜意识中挣扎,他向兰草的这番表白,却真真是发自肺腑的。
“俺就是要和你好好过日子哩。”同样被感动的兰草,酥软地伏在林燕生怀里,将热烫的嘴唇贴了上去。
将兰草那甘美柔嫩的舌尖噙进口中,林燕生像渴奶孩子般奋力嘬吮着。刹那间,那遭受遗弃遭受歧视的空落心灵,被兰草纯情真挚的奉献填得满满的。
许久,兰草才舒口气从林燕生臂窝里抬起头来。
“燕生哥,俺给你绣了一付鞋垫哩。”兰草笑盈盈地说,“猜猜俺绣的是啥?”
“那还用猜呀?”林燕生随口应了一声,嘴唇仍贪婪地吻在兰草娇媚的脸蛋儿上。
这几年村里女人鞋垫绣样,几乎都出自于林燕生之手,兰草的提问丁点儿悬念都没有。
“人家就是要你猜哩。”享受着林燕生的爱抚,兰草撒娇说。
“好,好,我猜。”林燕生知道,当地姑娘有给未婚对象绣鞋垫的习俗。想着如今俩人正处热恋,兰草肯定会绣那双宿双飞图样的鞋垫给自己,便随口应道“肯定是双燕迎春啦。”
“错哩!”兰草笑着摇了摇头。
“喜鹊登枝?”
“也不对哩!”兰草伸出食指在林燕生鼻尖上使劲摁了一下,坏坏笑道。
“那就是俩狗熊掰棒子。”兰草的俏皮样子感染着林燕生,融化着他凝结在心头的冰冻。
“知道你就猜不中哩!”兰草跳下炕去,从搁在窑门口的针线笸箩里取出一只绣了半截的鞋垫,递给林燕生。
在这只以宝蓝为底色的鞋垫上,林燕生看到兰草在紧针密纳的草席花纹上,用一种亮白色丝线,一针针绣下一段纤巧、散落的文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整个图案初看似乎简单稚拙。而其营造出的心灵感受,有如在深邃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一下就把人拉入到天地宇宙那静谧空灵、浩瀚容大的境界中。而那令人从悲楚激愤情绪,走向豁达淡定的诗句,又如淌入枯涸心田的甘霖,滋养润泽着生命的希望。
林燕生被兰草神奇殊妙的构思深深感动了,久久没说出话来。
眼巴巴盯着林燕生,兰草只想知道他对自己辛苦劳作的评价。
“太震撼了!”林燕生由衷赞道,“可惜你这作品绣在鞋垫上,只能让穿鞋的人看到。”
“俺绣的鞋垫,就是给你燕生哥一人看哩。”尽管没理解林燕生话中的意思,却听出了他对自己的赞赏,兰草异常兴奋地说。
“这是普希金的诗呢。”林燕生随口问道,“你也知道呀?”
“太小瞧人咧。”兰草嗔怪地叫起来。根本不打笨儿,一口气把自己了解的普希金其人其事都讲了出来,“俺知道普希金是俄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哩。恨死了沙皇宪兵队长丹特斯,还有他那坏婆娘冈察洛娃咧。”
“这诗在知青里流传可广了。”林燕生赏识兰草对普希金的了解,更为她得到这诗的准确抄本感到奇怪,“大家抄来抄去好多句子都走形了,你这个完全正确,打哪儿来的?”
“在运城上学时,图书馆来了普希金诗集,大家都争抢去借哩。俺看的时候就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