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生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从县委招待所出来的。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马上找到柳鸣田,让他兑现对自个儿的承诺。
从招待所到县委大院其实没多远的路,林燕生却觉得自己走了半天也走不到头,索性抬腿狂奔起来,引得路人纷纷向他看来。
终于跑到县委办公室,那门却被锁得死死的。林燕生不顾一切拼命摇着门把手,大声呼喊着柳鸣田的名字。
“柳鸣田,柳鸣田你在哪儿呐?”
“关键时刻,你柳鸣田不能躲起来啊!”
“找柳主任哩?”旁边办公室出来一个年轻人,告诉林燕生,“柳主任到大寨参观去咧。”
“柳鸣田去大寨啦?”气急败坏的林燕生失望地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刚走三四天。回来……还得一个礼拜咧。”
彻底绝望了,林燕生呆愣愣地靠在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让自己足足兴奋了一个多月的大学梦,居然像肥皂泡一样,瞬间就被无情地捅破了。
那曾是一片多么璀璨华美而令人心动不已的美丽虹霓啊。光彩闪耀风光无限的在空中飞舞飘荡,诱惑着林燕生抛弃一切,奋力的去追求去捕捉。而在即将得到的一刹那,它却破灭了。攥在手心里的,仅仅是一摊稀薄的水渍。不,连水渍也不是!林燕生得到的只有伤害,那种裂肤伤心断筋碎骨,置人于死地的心灵屠戮!
林燕生觉得自己就像被街头杂耍班子豢养的那只猴,任由这个柳鸣田随意戏耍玩弄,为他卖身替他收钱,还要拱手奉上!
离开县委大院,林燕生像幽灵一样在县城小街上漫无目地行走着。不知疲累,不知饥渴,直到天色暗得再看不见行人。
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缺了件什么东西,林燕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挎包和里面那些证书、奖状,都丢在了招待所。
犹豫了半天,林燕生只得硬着头皮返回招待所,去找刘老师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房间里只有李老师一人,他仍旧倚着床头在看那本竖排版书籍。
“老师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林燕生蔫蔫地向李老师说。
“没关系。”李老师欠起身子,极为友善地说,“人到了这地步,都有搂不住火的时候。”
林燕生脸一红,赶紧把话题一转:“老师,我刚才把书包落在这儿了。”
“那会儿你往外跑的劲势,十匹马都拽不回来。”李老师轻轻笑道,“想着你会回来取,就帮你先收了。”
说着,李老师打开自己床边的柜子,取出了林燕生的挎包。
“谢谢您啦。刘老师呢?”
“今年的大学招生工作就算结束了。”李老师把书包放到林燕生手中,“刘老师坐下午的长途汽车已经回临汾了,明天我也回北京。”
“就都撤啦?……”林燕生无比痛惜地嘟囔了一句。
“刘老师临走时倒也说过,把你的情况再向学校反映一下。”看到林燕生沮丧的目光,李老师安慰道,“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今年不行就争取明年吧。”
“命根子攥在别人手心里,哪儿还有明年呢?”林燕生凄然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最窝囊的人了。柳鸣田居然如此耍弄自己,往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新花样呐!
唯恐流出眼泪遭人家讪笑,林燕生赶忙把话题转到李老师身边的那本书上。在这书的封面上,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字样。
“李老师,您看的这是《后汉书》吧?”林燕生说,“我记得里边有一篇华佗传。”
“你读过华佗传?”李老师饶有兴趣地问。
“上中学时读《三国演义》,看了华佗给关羽刮骨疗毒,还要给曹操开颅取风涎,觉得他真的特了不起。”林燕生点点头说,“老想知道更多的华佗故事,我就跑到北京图书馆去找书看。”
“找到了吗?”李老师好奇地问。
“找到了。一看是这样的影印本书,吓我一大跳。”林燕生腼腆一笑,似乎又回到当年,“人家图书管理员看了我的学生证,开始还不肯借我呢。”
“读懂了吗?”
“不全懂。”林燕生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古汉语水平有限,“可我发现罗贯中在《三国演义》里关于华佗的描述,就是直接抄这书上的华佗传,一字都不差呐。”
“不错,不错。”李老师朗声笑起来,“知道查阅资料,还发现了一个罗贯中的秘密。”
不知道李老师是不是真在夸自个儿,林燕生骤然觉得自己向人家说这些,不但有似卖弄,还颇有诋毁文学大师抄袭之嫌。
“李老师您别误会。”林燕生赶忙解释道,“我东拉西扯胡说八道呐,没敢说人家抄……”
“这就是你多心啦。”李老师笑得更开心了,“咱俩这不是在聊天嘛。”
林燕生两手局促地搓着挎包上的带子,不知再说什么是好。
“小林,记住老师一句话。”沉默了一会儿,李老师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