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若干若干年后,这滩这水尚在,大沟崖子村民亦在,可这伙子知青还在么?如果在,他们将以何等身份何等境遇伫立于这滩河之傍呢?能有人说得清么?
“……夏天热太太咧,村里人还下河洗澡哩。”没注意到知青们此刻的心境,兰草自顾向大家讲述着有关黄河的奇闻轶事。
“洗澡?”没等兰草话音落地,程茜茹恐怖得大声叫起来,“那还不成泥菩萨啦?”
似乎被人指斥自个儿说谎,兰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古人云“黄河斗水,泥居其七”。和其它河湖江流相比,黄河泥沙充斥可谓盖世无双,根本就无法容人入水嬉戏,故两岸人们确无游泳之说。但村里人却知道城里人以水浴身谓之“澡”。所以每于夏日天热有人跳到河里浸体解暑,便自谓为“洗澡”。显然,这是把游野泳说雅了。
“知道‘跳进黄河洗不清’这话怎么来的吗?”尽管同样认为在黄河里洗澡无异于天方夜谭,林燕生却不想让兰草过于难堪,故意侃侃谈道,“就是因为勇于实践的人在这河里洗过澡,有了亲身体验,才讲出这般深刻这般质朴这般颠扑不灭的大道铭言。真理呐!”
“俺小时下黄河边割草……”见不得这些洋学生的惊诧样儿,兰草马上举例证明自己话的真实存在,“天热男娃娃下过河,一排十几个光身睡滩上晒肚皮,那场景……”
“黄河一绝!”再也忍不住了,林燕生和大家伙捂住肚子笑得都站不稳了。
“那死定也看到俺咧。”少言寡语的惠娃也被这欢乐气氛感染了,瞅瞅兰草开玩笑说,“没多看几眼哩?”
“美死你咧!”似乎感到言多语失,兰草狠狠剜了惠娃一眼厉声回击道。
说罢,搂住程茜茹肩膀掩着嘴,兰草嗤嗤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