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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黄河滩上(1 / 2)

连滚带爬,用这四个字概括林燕生一干知青的黄河河滩之行,简直太确切太形象了。

才下坡没走多远,大家就碰见了村里的腊生。人家在老戏台子开完会,赶忙就去坡底下拾掇了一大捆柴草,背了上来。

“老乡,底下的路好走吗?”程茜茹上前问道。

“没啥,见天儿上下工走的都是这坡坡咧。”腊生把背上柴草抵在身后的崖坡上,憨憨笑道。

“这么老沉的柴禾人家都背上来啦,咱们两手空空怕什么呀?”林燕生不无讥讽地说。

“没错。”那卫东把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红军长征把万水千山都只等闲啦,小小大沟崖子一点儿坡坡,能把咱怎么着啊?”

话固然是这么说,走惯北京柏油马路的知青们毕竟第一次踏上这漫长曲折的丘谷小道。才下去没多远,狭窄路边的陡峭悬崖,就瞅得知青们头悚眼晕,脚软腿颤了。

连走在队伍前边自言无所畏惧的周胜利、陈治国几个男生,也只能将目光收回不敢下视,侧身贴着崖壁,小心翼翼向前紧挪几步,总算过去了。

一会儿,前面又出现一段陡陡的峭坡。程茜茹、魏洁莉、曲小英几个女生,干脆蹲下身子,不肯往前走了。

幸亏兰草叫上了村里的民兵连长惠娃,俩人时而留在后边,时而跑到前面,搀扶吊拽着,总算把这些一路心惊胆战、大呼小叫的洋学生们,从高高的坡崖之巅护送到黄河滩上。

“这还叫坡呐?”曹金芬终于明白了公园山路与村野坡道的不同,仰头望着高高的崖顶抱怨道,“比起香山鬼见愁那山路,这坡得陡十倍!”

“往后还得背着老沉老沉的东西爬这坡呐。”想起刚才背柴爬坡的腊生,曲小英轻声应和着。

黄河滩上,人之眼目所及惟有黄坡黄崖黄沙黄水,大自然古老蛮荒的初始痕迹,在这里幸运地得到了本真留存。雄浑湍急的黄河水浊流翻滚,汹涌澎湃,有如万千疾驶的战车呼啸驰来,喧嚣而去。雷鸣般轰响的涛声低洄切近,激荡心魄。

大河中间那奔涌流急,绵延不息的河浪,犹似一个个争先恐后爬出水面的精怪,先将那圆滚滚的头颈拱出水面,随之探出那更显劲急野莽的脊梁,长长拖曳着,龙奔虎啸般逆流而来,张狂遁去。

“夏个儿天雨水勤咧,这河水还得急还要胖哩。”指着黄浊的水面,兰草说给知青们,“一个浪头砸过来,半面坡就塌成了崖。对面滩上那枣树林子,能淹得不见个影影咧。”

眼前大自然的洪荒旷阔野莽,深深震撼着每个知青。林燕生不由得想起晋成公绥的《黄河赋》,随口吟道:“览百川之洪壮兮,莫尚美于黄河。潜昆仑之峻极兮,出积石之嵯峨……”

知道林燕生在赞美大河,程茜茹记起了刘禹锡的《浪淘沙》,便也吟诵道:“九曲黄河……”

“九曲黄河万里沙。”兰草、曹金芬、曲小英几个女生聚过来跟她齐声诵道,“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嘿,你们要来黄河赛诗会啊?”陈治国笑道:“那我就来首王之涣的《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陈治国话音甫落,几个男生和他一块儿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在甘肃呐。”程茜茹撇撇嘴挑衅地说,“有本事你们来首山西的。”

“山西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挠着脑袋一时竟想不出哪位诗人写过山西的黄河。

“古人写黄河的诗那么多呐。”那卫东咧咧嘴嘟囔道“谁能分得清哪是山西哪是山东的啊?”

不忍心看几个男生尴尬,兰草好心提醒道:“就在俺邻边的蒲州,有个鹳雀楼哩……”

“《登鹳雀楼》!”周胜利恍然大悟,“还是王之涣的。”

“就咱这脑瓜儿,能不知道《登鹳雀楼》吗?”陈治国讪讪地说,“不就没背到那儿么。”

“没错,谁敢小看咱男生啊!”林燕生凑过来嘻嘻哈哈附和道,“我觉得这《登鹳雀楼》就是诗化的‘高瞻远瞩’。我提议,这首诗咱们男女生一块儿来。”

“以诗励志。”曹金芬兴奋得满脸通红,“我同意!”

“来就来,不就是背诗嘛!”大家伙哄喊着挤到一堆儿。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在这荒冷的黄河滩上,十几个年轻人面向大河与涛涌争鸣,齐声诵起这首足以诱发人们无限想象力的千古绝句。

然而,居高瞻远在现实生活中尚可实现。对于殊恒吊诡的人生,你站得再高又有什么用呐?偶然、必然与机遇错综交会,任谁都难以兆知未来。其远没有孔老夫子面对大河,慨叹时日流逝来得实在。

一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道出了历代皇朝盛衰兴废,祖辈氏族荣枯嬗递。惟有见证了这一切的大河,却能奔流不息涛声永驻。可知在神奇的大自然面前,人类自身生命之孱弱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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