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弯腰去拉着唐淑君的右手:“哭啥子哭?怕啥子怕?不就是挨批斗嘛?你没有做亏心事,怕啥子?起来让他们斗,看他们能斗个啥子名堂?哪些人做了亏心事,缺德事,天晓得!”
唐淑君止住了哭,借力站了起来。
彭玉龙又想发作,被张学明制止。
妇女扶着唐淑君上了长条凳:“你们快斗。”说完便回到人群中去了。
张学明为了控制局面,恢复声势,他又带头高呼了一遍口号。见气势差不多了,便用眼神示意彭玉龙。
彭玉龙心领神会,走到唐淑君脚下,抬头凶狠地问道:“唐淑君,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跑?要当逃亡地主?你要老实交待,向人民低头认罪。”
顿时,空气凝固,场地静得出奇,都想听她怎么回答。
唐淑君低着头,低声说:“我是害怕当地主挨打。”
她的确说得很小声,听不清楚。
彭玉龙又抓住机会吼道:“大声点。”
唐淑君痛苦的、无奈的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是害怕当地主挨打。”
彭玉龙仍然认为她的声音还是小了,又欲发作。张学明立即说:“你是怕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唐淑君迷惑地点了一下头。
此时,张学明又带头高呼了一遍口号,领唱了一遍《社会主义好》的革命歌曲。
又一番热闹之后,按顺序,彭玉龙走到颜品文脚下,抬头问道:“颜品文,你解放前剥削、压迫过我们贫下中农没有?”
虽然这个问题很难答,因为无伦怎么答都是错,但必须回答。颜品文说:“我不懂啥子是压迫,啥子是剥削。”
颜品文说的是大实话,他没有读过《资本论》,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剥削和压迫。他的回答,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真要解释压迫和剥削四个字,不仅在场无人能行,就是公社也没有人能够解释。
彭玉龙想到自己是民兵连长,今天的任务就是要批倒、批臭这两个人,若被这两个人答的问题难住,今天这个批斗大会怎么开得下去?今后在人面前怎么说得起话?他想到这里,突然问道:“你解放前请过长工没有?”
颜品文答:“请过。”
彭玉龙象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面向人群,吼叫道:“颜品文顽固不化,不向人民低头认罪,对社会主义不满,对人民不满,对这样的阶级敌人,我们要毫不留情的把他批倒、批臭,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他情绪高涨,斗志倍增,握紧拳头,举起右手带头高呼:“打倒富农分子颜品文。”
因是初秋,他穿着的一件土布衣服已很破旧,在他举手时,右边腰围处裂开了一条缝。
男女社员见怪不惊,人人都穿着一样破烂的粗布衣,只是补与不补,补得好与不好的区别。这对同样穷苦的农民来说,不存在好不好笑的问题,而且现在这个时代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穿衣吃饭是小事,提倡光着身子干革命才是大事。
彭玉龙喊了口号后,只有张学明,李安元和几十个年青人附和,响应者廖廖无几,相当冷场。
站在公上后面的人,大约有五十岁,向站在左右的人说:“解放前,乡里乡亲都说颜品文是大善人,现在却把人家当成恶人来斗,真搞不懂这个文化运动在搞啥子?”
周围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有同感,附和着说:“就是,就是,球莫名堂。”
公上抬头用很感激目光看着他。
这位大叔不解风情,也不知道公上是颜品文的儿子,对着他吼道:“看啥子看?老子说了,你不服气就去告老子。”
公上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仍然看着他,不停的摇头,表示他没有哪个意思。
此时,远处传来了几声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纷纷转过头,小学生都跑到了公路边上,等着看汽车。临近公路边的坐家户,每天都能看见几遍汽车,离公路远的坐家户,就很少或没有见过汽车。
人们听到汽车的声音,都很好奇,蜂拥着站在公路两边看稀奇。
颜品文乘机抬了一下头,伸了一下腰,松动了一下筋骨。
唐淑君看了颜品文一眼,颜品文示意她赶紧抓住机会活动一下。
唐淑君会意,低着头观察了一下人群,见人人都背面看热闹去了,她也慢慢的抬了一下头,伸了一下腰。
汽车从一里外的转弯处露了出来,人们惊呼:“是解放牌汽车。”
“是宣传车。”
“啊!还是两辆。”
……
人们在好奇中争先发表自己先见之明,都想显示一下自己的见识。
汽车从西向东缓缓而来,汽车前面的保险杠上挂着一块长两米,宽一米的木牌,木牌上写着“文化运动宣传车”八个大红字。
车顶上立着一张用像框装上的伟人像,车箱两边都贴了标语。
每辆车箱前面和两边站着二十多个人,每个人胸前都戴了一枚直径约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