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屋空无一人,倒是十分清净。我往外瞅了瞅,确定汉景帝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心里头便放松了下来。看看这个,捻捻那个,一屋的金碧辉煌,让我乐了一番。寻思着,在里头呆太久了不好,我随手拿起一个青铜酒杯,伸手触触,里头还残留着些许酒珠。我心中大喜,这酒杯定是汉景帝平日饮酒所用,在现世也算得上珍宝一件,我且留着做个纪念,况且堂堂一朝天子绝不会连一个酒杯也舍不得赏给我这个小女子的。
我正低头乐,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喊声“皇太后到”,心中一颤,心想着没想到今日自己还能见到这历史上出了名有心计的美人,轻轻快走了几步,倚在帘后,细细地偷眼瞧着全文阅读。
只听一阵清脆的珠子碰撞声,颔首俯腰迈进一名女子,看清了那名女子的面目后,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此时是公元一百四十一年,现在的窦氏应已是一名六十四岁高龄的老太,可眼前的她却笑容盈盈,一双美目光彩映人,肌肤如玉,身披一件红色外袄,脚步飘然,宛如一名刚出嫁的妇人,妩媚动人。
见是窦氏来了,汉景帝撑着身子要坐起请安,窦氏忙一步上前拦住,笑道:“好好躺着吧,母子之间没有那么多礼数。”说着坐到了床旁。
窦氏静了一会子,忽地低声抽泣起来。她一面低声哭着,一面用帕子擦泪。她道:“你这孩子一向不听话,平日里医师们是如何交代你多休息少操心点事,你又是如何不放在心上,母后全知道。你能时刻心系天下百姓,母后为此常感骄傲。但对自己的身子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现在病成这副样子,你想让母后如何度过余生?”
她哭得厉害,汉景帝许是认为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停,只得静待她哭完,才开口道:“是儿臣不好,让母后担忧了。咳咳!”
窦氏忙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为他轻拍背,过了半晌,汉景帝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母后再这么拍,儿臣可就要背过气了。”
窦氏笑嗔地瞟了他一眼,长指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笑道:“你这孩子调皮的性子这么大了还不见改。”
汉景帝也一同笑了,道:“看来儿臣这一生都改不了这个毛病了,咳咳!”
窦氏又轻声笑了一下,开口唤来在后头伺候着的太监,伸手接过一碗茶,道:“这是本宫让医师亲自配药熬的平安茶,据说有化痰止咳之效。来,喝一点,看能不能舒服些?”
说着她用勺子取了些,轻轻吹凉了,递到汉景帝嘴边,一点点喂他喝完。
“这母后的茶真是灵丹妙药,儿臣才喝了第一口,便感觉身子清爽了许多,没有前几日那么烦躁了。”
“贫嘴。”窦氏嗔了他一眼,又取了勺茶,喂他喝下。“这彻儿去了哪儿,怎么这几日本宫都未曾见他?”
我心中窃笑,这芳传万年的汉景帝在娘亲面前竟像是一个调皮的孩童。
拉牛牛要喝完,汉景帝笑道:“向汲黯拜师去了,这几日都窝在长安令府上,怕是没个三两日…三两日……”
话还未成句,汉景帝突然眼前一晕,俯身吐出一口黑血,那滩血落在窦氏的袄子上,在一片红艳中开出了一朵娇艳的黑花。
“皇上,皇上!”窦氏猛然一惊,起身欲扶他,却被他狠狠一推,一个踉跄,向后倒了几步,幸得身旁的太监扶住,才站稳了脚跟。
“这…茶…有毒……”汉景帝趴在床上,只能勉力扯开一条眼缝,发狠地盯向她。
“皇上,你怎么能胡言乱语呢?”窦氏的音调猛然提高,笑容却越发妩媚。
我轻掩嘴,被眼前这一幕吓懵了,只觉全身血脉喷张,脸涨得青紫。
汉景帝盯着窦氏那盈满笑意的脸,忽地大声咳了起来,又啐了口黑血,一个翻身,仰脸躺在床上,两颊不停地抽搐,那点点红晕也瞬间被抹去了,只留下一张苍白痛苦的脸。他重重地加快了喘气,颤声问道:“儿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母后?要…要…下此…毒手……”
窦氏没有回答,只是笑看他,仿佛一只蝎子正在欣赏着自己将死的猎物。我轻喘了口气,虎毒不食子,在这宫中果真只是一个笑谈。谁人信,谁人心软,谁人输,谁人亡。
见窦氏仍无应声,这千古一帝怕是早已伤透了心、万念俱灰,他又开了口,带着哭声道:“朕…在位…十六载,这荣华…这富贵…这孝道,朕…哪一点…缺了母后…不给母后……”
整个房间空落落,看不到窦氏娇艳如花的笑靥,只听见了一代帝王字字带泪的喘息。我只觉脑中一阵晕眩,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窦氏笑了许久,才脚步盈然走上前了几步,伸手欲碰汉景帝,汉景帝勉强伸长手想要反抗,他皱眉轻声喝道:“不要碰朕!”只是他的手和他的声音一样虚弱,一条将死的卧龙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人宰割。命运嘲弄、造化游戏果然连你也逃不过。
窦氏将他的手狠狠制住在自己手心里,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拿着帕子为他细细擦拭着唇际的血痕,而这个此时恨毒了他亲生娘亲的帝王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