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压迫感。
“泉盖苏文————死了?”
“是。”李承乾肯定地回答,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消息来源可靠。应是儿臣派出的那支小队完成的。”
“只是儿臣还没有得到详细情况奏报。”
“那支小队?”李世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李承乾垂下目光,“密报中只确认了苏盖文之死。”
李世民不再说话。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投向远处正在安营扎寨、人喊马嘶的军队,却又仿佛穿透了这一切,落在了某个虚无的点上。
震惊、错愕、茫然————以及一丝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冲击着他数月以来为这场亲征所做的全部心理建设和战略布局。
泉盖苏文————死了?
那个让他视为必须亲手碾碎、以此彰显大唐天威、并借机彻底重整辽东秩序的敌人————就这么死了?
死得如此————轻易?
如此————不值?
他预想过无数种征讨的场景一激烈的攻城战,艰苦的山地行军,甚至可能出现的僵持与挫折。
但他从未想过,战争还未真正开始,目标就已经消失了。
这感觉,象是一记凝聚了全身力气的重拳,却打在了空处。
王德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长孙无忌站在稍远处,虽然听不清具体对话,但皇帝脸上那瞬间凝固的表情和骤然变化的氛围,让他心中升起巨大的疑团。
李承乾安静地站着,右脚踝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但他浑然未觉。
他能感受到父皇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复杂而压抑的气场。
他知道,这个消息对志在必得的父皇而言,打击有多大。
这不是他熟悉的、因儿子不肖而爆发的怒火,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关乎帝王功业与个人执念的挫败感。
过了许久。
李世民终于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李承乾。
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只是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波澜。
“消息————确实?”
他最后确认了一次,声音有些沙哑。
“儿臣————认为确实。”李承乾谨慎地回答。
李世民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消息来源。
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此事,暂勿外传。”
“是,儿臣告退。”
李承乾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略显蹒跚却挺直的背影,李世民的目光再次变得幽深难测。
大军继续东行,但气氛在最高决策层中,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帝不再频繁召见将领商议进军细节,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独自待在御驾或临时大帐内,批阅从长安转来的常规奏疏,沉默得令人不安。
数日后,队伍抵达洛阳。
这座帝国的东都,早已做好了迎接圣驾的准备。
城门大开,百官迎候。
一切仪式都盛大而隆重。
然而,皇帝入城后,并未如预期般立刻召开军事会议,或进行誓师动员。
他只是住进了早已收拾停当的洛阳宫,然后————仿佛停滞了下来。
第一天,没有动静。
第二天,依旧没有动静。
皇帝除了例行的召见洛阳地方官员询问民生政务外,对高句丽战事只字不提。
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在洛阳接受最后指令的将领们,如李、程知节等人,心中充满了困惑与焦躁。
他们多次求见,得到的回复皆是“陛下另有考量,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整军待命”。
“陛下这是怎么了?”
程知节在临时分配的府邸中,忍不住对前来探访的李??抱怨。
“眼看就要渡河北上了,怎么到了洛阳反而按兵不动?难道朝廷又出了什么变故?”
李??眉头紧锁,沉吟道:“圣心难测。不过————确实反常。”
“陛下绝非优柔寡断之人,此番亲征筹备已久,断无临阵退缩之理。必是发生了我等不知的重大变故。”
不仅武将们疑惑,随行的文臣如长孙无忌、房玄龄,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寻常的停滞。
他们隐约猜到可能与那日太子紧急觐见有关,但具体内容,皇帝未曾透露,他们也不敢妄加揣测。
一种无形的焦虑,在洛阳的上层圈子里弥漫开来。
直到第三天下午,一封来自长安的、标注着“六百里加急”的兵部公文,被送到了洛阳宫李世民的手中。
公文的内容,与李承乾之前收到的密报相互印证,但更加详尽和正式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盖苏文,于其国内遇刺身亡,死状极惨。
被苏盖文架空已久的高藏,在部分忠于王室的将领支持下,迅速掌控局面,并立即派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