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不可呼名(七)
不明白这条龙是反应迟钝还是有什么其他毛病,刚刚还管用的沟通方式突然不灵了,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盯着她,一点表示也没有。周意喉咙都要冒烟了,手脚发酸,泄气地瘫坐回去,一副摆烂的架势。实在是太累了,要是最后因为这种原因被宰了,她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听龙命吧。
倚着龙爪隆起处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决定睡一觉算了,事已至此,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闭上眼,提前悼念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时,不忘唾骂地上的考古队。太缺德了,真就不管她了?她在这里拖延了至少两个小时,居然没有人下来救援。救不救得出另说,来都不来,有没有人性啊。龙看着周意躺下不动了,就要再把她摇起来。但想起刚刚人因为这样差点死了,靠喂龙血才救回来,袍又忍住了。养人真麻烦。
他的血倒是很多,可惜人的吸收能力太弱了。记得以前的人也不会一直唱歌,仔细回忆,好像是按照人类自己发明的历法安排的。他们管唱歌间隔的周期叫做“日”、“月”、“季”和“年”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他对这种历法嗤之以鼻,节律是神专有的力量,人类只不过记录下了一个叫“逐因”还是什么“卓阴"的神的一段呼吸频次。这个不会说话、只知道喘气的老东西早被他消化干净了,“更替"的权柄正在血液里流淌。
但人好像不记得这事了。
这点袍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竞神不主动现身,人也看不见,神的事,他们什么也不懂。
算了,那就按照人的历法来吧,不然人可能又要死了。他把她放回地面。
周意只觉得又是一阵顿挫的失重感袭来,身体不断下坠,赶忙睁眼,发现鳞爪展开了,落在地上。
她扒着鳞片的凸起,惊疑不定,不过龙放下爪子后,始终没有再做其他动作。
犹豫半响,她试着迈出一只脚,挂在外面。龙的视线跟着下移,并未阻止。
莫非是腻了?
也对,她虽然不是五音不全,但又不是专业歌手,更不是真正的祭司,这种跑调瞎唱的歌他都能听这么久,要么乐感清奇,要么听觉有问题。但她不能抱怨,甚至还得感谢,感谢袍没有恶劣到直接碾死自己。人类之中可有不少小时候喜欢拿放大镜烧蚂蚁玩的,如今这只蚂蚁换成了自己,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顺着边缘滑下去,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周意简直是热泪盈眶,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感受过"踏实"的含义。
她挪着碎步,一点点远离,同时忐忑地观察着龙的反应。龙没有反应。
就这么半步半步地后撤,摸到楼梯前,龙都没有任何要行动的征兆。倒退着踩住楼梯,周意终于忍不住,头一扭,“噌噌"往上跑。跑到半途,本就超负荷工作的肺开裂般的疼,身后还是一直没动静,才敢扶着膝盖,弯腰大口喘气。
她不再用逃命的速度,放缓步伐,边走边张开手指梳理头发,掸掸衣袖,拭去面上的冷汗。
必须跟那些见死不救的人算算账。
周意迈出通道,眼睛接触到阳光时,不太适应地眯了眯。视野在炫目的刺痛后恢复清明,天上地上,四面八方瞄来的武器对准了她。直升机、装甲车,甚至是坦克搭载着武器,荷枪实弹的军方人员形成包围,黑洞洞的枪管炮口密密麻麻,仿佛这里是一座巨大的蜂巢。她怔住,扶在后腰的手抖了抖,暗戳戳掐到了自己,又疼得松开,紧握成拳。
“……这个迎接仪式很特别啊。”她干巴巴挤出这么一句。大概收到了什么指令,瞄准她的武器突然齐齐移开,包围圈之外踉踉跄跄进来个矮墩墩的身影。
“周、周小姐?"闻人万里在距离她几米处被陪同的武装人员拉住,不再靠近。
周意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不想刚逃过一劫就被打成筛子的话,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于是只点点头,表明态度:“我是安全的。”闻人万里远比周意认为的要震惊,或者说是惊惧更贴切些。包括在场的军队士兵,此刻心中忌惮的程度都远超周意对他们蓄势待发的武器的惧怕。这是他们执行过最无解的任务,明明没出现任何伤亡,却让人感到绝望。
闻人万里带着两个学生逃出来后,那层阻隔遗迹发掘地的血红光膜顷刻不见了。
抓住这个机会求救,却发现光膜并不是真的彻底消失,而是笼罩的范围缩小了,小到仅扣住地下那间石室,在地面隐约冒起弧形的红顶,颜色比之前更浓郁。
考古院一直关注着他们,随即响应,早就联络好的救援人员争分夺秒赶到,可同样对这层看似无实质的光束手无策。不仅如此,任何监测设备都无法窥探其中情况,留在石室内的周意生死未卜。
官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公民的性命,在闻人万里与相关专家立即讨论,如实汇报情况,展示了在石室内拍到的影像资料。设备受到非常强烈的干扰,视频里几乎只是一堆移动的像素,照片中倒是挑出了几张能看的。画面仍不太理想,但足够辨认。最清晰的一张,是周意背对镜头,站在盘踞低伏的巨龙前,手按在血色的鳞片上,显得无比渺小,又无比显眼。昏暗的石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