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轮日月般辉芒恒常耀动的碧瞳半睁,投来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的注视。以这张为首的照片连同几段糊到什么也看不清的视频原件被即刻上交,一小时后,军队来了。
然而没用。
调集来的特种工程车辆尝试破拆,直到钻头折断,挖铲变形,也没能抠下哪怕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墙皮。
这次的光膜不只是活物,连无生命的物体也一同阻挡,想投递急救物资和通讯设备都做不到。
这件事的性质就此改变了。
闻人万里劝说过,阻拦过,但一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教授,想更改军令依旧是不可能的,眼睁睁看着一台又一台武器上膛、充能,发射。还是没用。
不仅是老教授和两位学生,还有考古队其他成员,乃至士兵全都看得到,从常规的热武器,到脉冲、激光、声波……所有人类已知的攻击手段,好像是场军事展览,轮番上阵,期间仍有外界闻所未闻的武器陆陆续续被严密运送过来,投入尝试。
闻人万里甚至难以分辨,这究竟是一场救援、爆破,还是纯粹的武器实验。心态也从最初的愤怒、对周意人身安全的担忧,逐渐演变为惊异、麻木,以及一丝苦涩。
开火时有多气势汹汹,最后停火时就有多么狼狈。武器掀起的烟尘、闪光和乱流消散于天地间,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反作用力,每一次攻击都直接消弭了,而红光流转依旧,不可撼动,不可侵扰。它寂象无声,却好像在大笑着嘲讽人类的无能。
就在这时,周意现身了。
从窥探不到的通道内缓步而出,像破开一道水帘,不,是像破开最寻常的空气一样,破开了那层血光。面容平静,从发丝到衣角,整洁如初,完好无损。先是看了看天,随后才不慌不忙地扫视他们,眼神无波无澜,有一个瞬间,似乎和照片里的龙神态重叠。
她说:“这个迎接仪式很特别。"声音不似之前,低哑,浑浊,仿佛不属于她自己,而是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通过她说话。结合此前种种,闻人万里在这个瞬间想到了几种可能,每种都让人遍体生寒。
接着,她的声音正常了许多,又道:“我是安全的。”就像在刚才一句话后,附着的存在脱离,又变回了原本的人。“周大师……您没事吧?"闻人万里不自觉改了称呼。有事。
差点死了!
但周意做不出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惨兮兮哭爹喊娘的事,又因为嗓子疼,不想多说话,简短道:“暂时。”闻人万里一点也不在乎她态度的冷淡,觉得这样才对。给人的感觉越在人与神之间游离不定,越说明她还在以人类能理解的方式存在着。手边没什么东西,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到瓶水,小心翼翼地试着递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不喝囗水?”
太好了,总算有水喝了!
哪怕早就渴得嗓子冒烟,周意还是努力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别做出什么大动作被识别成危险分子,克制地接过水瓶,小口小口地慢慢抿。会喝水,那说明至少没脱离生物的范畴。
不仅是闻人万里,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周意也在观察他们。
摆出这么大阵势,怎么一点措施都没有,就干看着?她斟酌了一下,问:“你们这是……?””闻人万里有些迟疑,陪同的士兵对耳麦低声说了些什么,点了个头,这才回答,大致说了下经过。
当然,省略了中间的部分。
又是红光。
周意很费解。
尽管见到了龙,但她真的看不到什么所谓的红光。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石室通道附近除了泥土和砖石,什么都没有。但这次她没办法一口咬定是众人的幻觉了,不然军队怎么会到场。只有自己看不见?
她也拿不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更是没精力思考,恨不得连夜坐飞机逃去世界尽头,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看着远处建立起的封锁线,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她退而求其次:“我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