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新规则,跳跃时在空中旋转周数不足时,得分从原来的60%增加到80%,动作执行分的评分点仅局限于跳跃完成度,忽视衔接进入等要素,除此之外,拉大不同难度跳跃之间的基础分分差,鼓励难度更大的四周跳。
总之所有的改动都在明晃晃地勾引运动员和教练:来跳更难的吧,其他的我们都不在乎,只要你能跳出别人跳不出的难度,你就是世界之王。
那个年代,四周跳还远远没有普及,在当时的制度下,没有人会去冒着摔残的风险,去争那一两分的难度分,把已经掌握的三周跳完成好,佐以轻盈丝滑的滑行和浑然一体的步法,才是所有人追求的目标。
现在不同了。
一些跳跃优势的选手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出头机会,比如霍世平;而另外一些均衡型选手,日复一日地将时间均摊给所有项目,跳跃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强项,即将面临严峻考验,比如沈炼。
另外,表演方面打分项从五项减少到三项,更是进一步削弱了比赛的艺术性,而这些,恰恰都是沈炼的优势。
各国很快出现了很多长于跳跃的选手,几乎是在下一个赛季一开始,所有比赛都向着高难度跳跃的方向卷生卷死,今天你家出了4S,明天他家出了4T,照这个趋势发展,估计很快就会有人站出来,说自己攻克了人类极限4A。
在这样的氛围中,沈炼渐渐变得不知所措。
以他的水平,自然不至于被淘汰,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四周跳始终出不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水平和天赋,是不是根本不够跳出霍世平轻轻一蹦就能完成的四周跳。
反观霍世平,本来就有之前冲击四周的底子,现在把全副精神押上,彻底放飞自我,进步简直一日千里。
这样也很好,沈炼想,这下子终于轮到我说,我们还有霍世平。
高圣川低缓的声音在黑暗中慢慢铺开,娓娓道来——他竟然很会讲故事。
“我以为他心态上会出现什么问题,”关澈问:“他们这种革命友谊,怎么会闹翻呢?”
霍世平躺在座位里,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隔板,那里好像有一道很小很小裂缝,也瞪着黑色的眼睛,在回望他。
“我没有装,”霍世平说:“您现在是我的上级。”
“哦,上级。”沈炼道:“你给我打电话让我照顾小川的时候,当我是你上级了吗?”
提到高圣川,霍世平多少有点急躁:“他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多了,”沈炼笑了一声:“就偏要照顾你家的?”
这句话真是把霍世平噎住了。
是啊,普通上下级哪有义务帮你特别照顾孩子,况且他做了那样的事,有什么脸求人家多看顾?
霍世平顿了顿,道:“沈教练执教水平见长,口才也见长。”
沈炼原来哪会这么跟他说话,他只会说,世平,今天我们练什么?练滑行?好啊。
他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好啊”。
沈炼在黑暗里沉默了一阵子,又道:“他状态还可以,不用担心。”
霍世平这次接得很快:“您说还可以,那一定是挺不错了。”
“他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沈炼问。
“没谈呢,”话题转道高圣川身上,霍世平明显放松了:“那个姑娘,他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不把事情处理稳妥,他根本舍不得……这么为别人着想,完全不想自己,也不知道谁教的。”
沈炼借着前排阅读灯那一点点昏茫,望着高圣川和关澈靠在一起低语的后脑勺,出神似地呓语:“是啊,谁教的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高圣川像个说书人一样,神秘兮兮道:“欲知后事如何……”
关澈微笑着望他:“你的项目还在我手里。”
高圣川:“……我觉得我把你教坏了。后来,发生了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说是离谱,但高圣川觉得,那种感觉,应该称为“遗憾”。
那时候国内的执教水平跟国际上的名师差距还很大,尤其高难度跳跃这一块,教练能给的指导和支持很有限,多数靠选手的天赋和悟性,再就是无休止地堆时间,练出的技术很多细节都不够完美。冰协一咬牙,决定把选手送出国外训,增进技术,再冲击世界金牌。
公费外训花费极大,以当时的条件,又没有高圣川这种氪金选手,算来算去,最多只有一个名额。
于是问题来了,选谁呢?
所有人都觉得,应该选霍世平,包括沈炼。
因为霍世平有底子,天赋佳,既然这是时代的选择,那就顺应时代,举全家之力捧出一个来,至少在规则再次变动之前,这个项目还有机会。
其他人就靠自己吧,这东西也不好说,今天跳不出,搞不好明天就能跳出了呢。
实在不行,就只有等四周跳大爆发,每个选手都随便批发之后,规则再调整,向滑行步法靠近的时候,再出头了。
至于那是在几年以后、有多少人能撑到那个时候不退役、身体状态还能动辄就玩跳跃,那就另说了。
所有人都觉得该选霍世平,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