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关的数据和资料我都已经上传到了安全箱的黑匣子里,去临海市找我的儿子,他是我指定的接收人,只有他能打开安全箱。”唐定川大口喘息了几次,略略加快了些语速“在盒子里我留了一些东西和一些钱给他,应该能让他过上很好的生活”唐定川用颤抖的手抓了抓纠结如同枯草般的乱发“我不是什么好父亲,他的整个人生我几乎都没有参与过,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也没有尽过哪怕一天父亲的责任,我不能恳求他的原谅,但我希望他能知道......”
唐定川的喉结上下跳动着,那句他一直想说的话就堵在胸口,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希望他能知道......”
一只手突兀的从全神贯注在那句话上的唐定川的背后伸了出来,那是一只枯瘦苍白的手,它柔若无骨的轻轻摆动着,像一条在草丛中穿行的蛇,无声隐秘的慢慢接近唐定川的脖子,而后骤然弹起,死死的钳住了唐定川的喉咙!
唐定川几乎没来得及挣扎或是反抗,这只手轻轻的做了一个像是数钱一样搓动食指和拇指的动作,唐定川的喉骨便发出了一声“叭嗒”的清响,脖子也随着那声异响微微向左侧倾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原本放在蜷起膝盖上的左手带着手腕上仍处于工作状态的“邮箱”无力的滑落在了身侧。
那只手放开了唐定川的喉咙,有些畏缩的重新缩回了树后。
周围重又回到了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银光突然划破天际,从浓密树冠的缝隙里照的整个森林一亮,三四秒后咆哮般的沉闷雷声轰然炸起,豆大的雨点从高天坠落,敲击在手掌大的墨绿叶子上发出整齐的脆响。
一小滴雨突破了叶子们的防线,准确的滴在了唐定川依然圆睁着的眼睛上,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而后细碎的水粒汇集在眼底,又顺着眼角流了下去。
那句他一直想说给儿子听的话,只是因为片刻的迟疑,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
教堂里,烛光如海,穿着相同样式黑色风衣的宾客们依次走了进来,他们三三两两的在一排排黑色山榉木长椅上落座,左胸都插着一支白色的山茶花,神色默然悲伤。
坐着轮椅的老者缓缓驾驶着轮椅上了低矮的讲坛,他的胸前挂着银质的十字架,黑色的棺椁停放在讲坛下。
“今天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齐聚在一起,祭奠死者。”老者银白的头发在跳跃着的烛火照耀下晃动着温润的光晕“死者名叫唐定川,代号:青锋,出生于1975年7月21日,年仅45岁,他是一个爱国者,一个战士,一位挚友,一个女人的丈夫以及一个孩子的父亲。”
老人的声音平静柔和,像是拂过松林的风,只是放在轮椅扶手上布满褐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们曾一起并肩作战,一起举杯痛饮,一起互诉衷肠。在我眼中,他公正,善良,宽容,律己,几乎是个完人,时至如今,每当我想起他,似乎仍能看到他就坐在我的面前,脸上挂满了坦荡的微笑。”
老人看向窗外的远山,眼神有些恍惚。
“他为我们的事业和这个国家付出了无私的贡献,为此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并舍弃了自身的幸福,每每我看到他的眼睛,总能从中看到疲倦,虽然他从不曾提及。”
老人推动轮椅来到棺椁前,棺椁里并没有尸体,而只是盛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黑色风衣。
“我不想掩饰我对他的思念,但也接受他的离开,他完成了他所应做的,从此他所去的地方,地狱也应成为天堂。”
“阿门。”老人略略低头摘下十字架,轻轻的将其放在棺椁内,而后用右手食指在胸前虚画十字。
宾客们各自起身,穿过长椅围拢在棺椁前,他们的风衣下摆互相轻触,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们低着头,摘下胸前的山茶花,轻轻的抛入棺内。
“阿门”
他们低低的齐声这样说。